第十章 炼狱金乌

    离渊宗。

    宗主静坐碧游床。

    他头顶有袅袅仙光，裹着一道剑气在杳冥之间穿梭，参悟天道妙玄。

    突然一道冷意涌上心头，他豁然睁目看向静室。

    “剑心示警？”

    铮——

    一口金灿灿飞剑从袖口飞出，他起身下地。站在静室中央持剑演法。

    谁说剑修不通天机，不明天数，不擅推演卜算？

    离渊宗主李春秋，正是正道最顶尖的五位卜算高手之一。

    剑身缠绕金色仙气，他默默推算一阵，面色更加浓重。

    “竟然是剑心悟道的异象？引我心悸，难不成是魔道的某位大魔得悟剑心？”

    幽罗大君在剑榜排在第二位，在李春秋之下。

    但李春秋万万不敢小觑这位魔道第一人。

    他俩的排名，是真正打斗过的结果吗？

    是离渊宗好事者特意编排的。他和幽罗大君根本没打过。

    虽然李春秋认为自己不会输，但他绝对认可：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在剑术上败北，最大的对手便是幽罗大君。

    可眼下，他竟有了新的预感。

    似乎那个刚刚悟剑心的“大魔”，也有可能成长为自己的对手。

    “魔涨道消啊。”

    李春秋难掩忧色。

    修行之法盛行，至今已有万载。

    古魔道与仙道厮杀争锋，正如北方魔教认知中的阴阳两仪，互有胜败。天道气数在正魔阴阳间不断流转。直至三千七百年前，域外异星坠落此界。此后，天地间的魔煞越来越浓。先是原始魔帝横扫群魔，打碎古魔体系。又有弥罗魔帝建立魔网，拘禁此界众生，断飞升之路。

    这三千多年间，仙道虽频有大贤出世，匡扶正道。但正道人士，尤其是真正理解“何为仙”的正道之人，越来越少了。

    “如果这一次不能找到魔帝崛起的关键，不能扭转‘魔涨道消’的天命。恐怕……”

    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

    天魔正教。

    幽罗大君自魔窟中苏醒。

    “哦？是哪位同道彻悟剑心，竟引得我心血来潮，从入定惊醒？”

    妖异男子抚掌大笑。

    “本以为剑道上的对手，只有一个李春秋。想不到——未来还可再多一人。妙极，妙极！”

    ……

    戴一举没有两位剑道顶尖存在的好心性。

    虽然周天野把“无空相关记忆”封印，但戴一举还记得自己教授他剑术。

    “不会吧？就因为我传授他剑术，结果……结果他真就悟剑道了？这……这份天资——这是奔着魔君去的吧？”

    对标幽罗大君的妖孽啊！

    这竟是从自己眼皮底下诞生。这对正道，绝对是一场灾难！

    “先生。”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戴一举看向自己身边的仆从。

    这些由周天野安排来的仆从，也跟他好长一段时间。每日里，他也会指点几招剑法。而在与戴一举相处后，这些凡人也明白“极乐国”的本质。

    诚然，在城里没有官府压迫，没有生存的忧患。一切自给自足，快乐自在。但同时，他们也已失去前进的方向。

    他们只是花盆中的观赏花卉。

    看似“那一位”会因众生喜悦而喜悦。但其本质，是吸收众生在“极乐”中贡献的“自在法力”。

    只是——

    即便是此类虚妄的善意，也让不少凡人感怀了。

    “先生，您让我们去城里打探。那边情况一切安好，而且——我们也询问过了……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过来。”

    戴一举沉默。

    现世如炼狱，魔国似极乐。

    这的确是天魔们的手段，也是他们诱惑众生的依仗。

    自己想要带凡人们的魂魄一起离开，让他们得以轮回转生。但事实上，又有多少人肯呢？

    “罢了。如今对方已经彻悟剑心，我恐怕也没有那份力量，去袭杀他了。”

    ……

    神火门。

    刘奕香借着“观赏园林”，数日来在门中打探“地底炼狱”的情报。

    可不论如何探查，都找不到线索。

    这日，他坐在一处花厅沉思。

    突然一道森然剑气横在颈上。

    “剑魔？”

    刘奕香鼓动全身法力，一重罡气把无生剑气震碎。

    “好大的脾气。”

    熟悉声音响起，刘奕香一怔，转过身来。

    五色烟罗袅袅，披着斗篷的男子现身。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黑影抖动，周天野将斗篷取下，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走吧，我们去找‘炼狱’。”

    “你知道炼狱位置了？”

    “在湖底呢。”

    目光从花厅眺望远处的大湖。

    这座覆盖数座园林的大湖，正闪耀粼粼银光。

    “怎么去？需要多久？”

    刘奕香清楚，这几日曲烈峰被鲲鹏府主拉去论道。

    两位大能讨论道法时，对炼狱防备就不多了。

    “先看看再说。”

    周天野在前引路，重新将斗篷戴上，整个人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但刘奕香在后面跟随，能感觉到有一只手正扯着自己的衣袖，引导自己来到湖边。

    “我为你遮掩幻术。变鱼下去。”

    刘奕香左右张望，远处虽有不少行人走动，却好像没人看到自己似得。不做犹豫，他化作一尾红金鲤鱼跃入水中。

    噗通——

    水中，已有一尾白鲤等候。

    二鲤在水中游荡，来到湖底一座假山处。

    “就是这里了。”

    “藏这么深？”刘奕君围绕假山游动。此处根本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哪怕他再花数日打探，恐怕也找不到这里。

    “这么隐秘的地方，你怎么发现的？”

    “天魔一脉自有手段。”

    周天野这段日子虽然一心练剑，但也没忘记对刘奕君的承诺。

    何况——

    他本人对北方魔教的金乌残骸也很感兴趣。

    “我们怎么下去？”

    “这要看你了。”

    刘奕香思忖一阵，鱼鳍对上面指了指。

    周天野恢复人身，屈指一点。

    斑斓光晕在水中蔓延，一层幻术将这方水域屏蔽。

    刘奕香随后恢复人身，手持折扇对准假山，口中念诵咒文。

    不多时，假山裂开一道缝隙。

    二人同时施遁光入内。

    ……

    湖上水榭。

    陶妙音弹琴奏乐。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

    一旁听琴的曲灵玉睁开眼，奇怪道：“小娘，您怎么停下了？”

    “没事，想到一点琐事。”

    往湖心方向看了一眼，陶妙音继续演奏。

    ……

    假山之下有一地穴。

    随着二人前行，感到下方越来越强烈的热浪。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溶洞火窟。

    岩浆在大窟中流动，众多火精在岩浆里嬉戏，还有各种火属性灵兽、魔兽的痕迹。

    刘奕香观察溶洞四壁的灯槽，面色凝重。

    “这里有人工开凿的痕迹。神火门知道这里，并且时常有人下来查探。”

    “意料之中——你瞧。”

    周天野蹲在一堆贝壳边上，轻敲道：“地下有三阳虫呢。对他们修行有帮助。”

    三阳虫算是火精灵兽的一类。

    一阳为卵，三阳为海兔，五阳似海星，七阳如砗磲，九阳之时即为九头蛇怪。这种进化方式得天独厚，九头蛇怪的完全体，即可媲美金丹、魔胎境。而此类蛇怪乃至阳所化，对至阳一脉修行大有帮助。

    “他们还在这里养九头蛇？”

    刘奕君激动起来。

    九头蛇，是北方魔教豢养金乌的食材。

    换言之，金乌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走，我们下去！”

    依靠刘奕香的北方魔教心法感应和周天野的幻术隐藏踪迹，二人避开一切灵兽、魔兽，在半个时辰后来到岩浆底层。

    眼前是滚滚涛涛的岩浆。

    在这岩浆之中有一颗被亿万符文拘禁的太阳。还有八条奇异锁链缠绕在太阳周围。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刘奕君激动地看向太阳。

    太阳之中有断翼金乌，一把残刃穿胸而过。而金乌第三足正抓着一张宝卷。

    太上魔祖图！

    刘奕君自然认得北方魔教的这件传承秘宝。

    就在他研究如何上前取宝时，突然身边涌动一阵幻力。

    不做思索，他果断向岩浆逃跑，避免被周天野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