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小探花郎！

    第一场雪落下时，凯旋的队伍回到京城。

    阿凉骑着高头大马行在最前，怀里却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百姓们踮脚张望，都猜是献给女帝的珍宝。

    宫门前，莲儿穿着襦裙等候多时，阿凉滚鞍下马，解开包袱的刹那，漫天柳絮般的白绒飞扬起来，是艾草的种子。

    “北境明年不会再闹蝗灾了。”他的声音响彻城门，“臣请陛下准允，将这些种子分给各州百姓！”

    人群爆发出欢呼，莲儿趁乱踩了阿凉一脚：“呆子！我的簪子呢？”

    阿凉突然红了耳根，他小心翼翼从贴身处取出个布包，展开是半根烧焦的银簪。

    “救火时弄坏了，但，但是！”他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个木盒，“臣重新雕了。”

    盒里是并蒂莲木簪，莲儿正要接过，忽听少年压低声音：“殿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武举的策论题。”阿凉紧张得喉结直滚，“您能不能，别偷看？”

    莲儿气得用木簪戳他胸口，却在众目睽睽下突然踮脚，将艾草叶别在他襟前：“谁稀罕看！”

    她跑开时，斗篷扬起一片雪尘，露出腰间晃荡的香囊。

    宫墙上，棠瑾溪望着莲儿远去的背影轻笑：“看来秋狝要提前了。”

    宋临瑾把玩着刚从北境送来的密报：“陛下不想知道那小子策论写的什么？”

    女帝展开信笺，上面是阿凉工整的字迹：论女子为帝之优越性，以本朝治蝗为例。

    她突然将信纸一合：“传旨，今年武举增设骑射项。”

    “为何？”

    棠瑾溪望着被莲儿追打的阿凉，唇角微扬：“总得让某些人吃点苦头，才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

    殿试前夜，皇城西苑的梧桐树上蹲着个小小身影。

    阿凉正抱着他那柄特制的小木枪，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发呆。

    孩童参加武举，本朝头一遭。

    “阿凉！你又爬树！”

    树下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声，莲儿提着宫灯，裙摆沾满草屑，显然找了他很久。

    阿凉吐吐舌头，像只小猴般灵巧的滑下树干。

    “明儿就殿试了，你还有闲心……”莲儿突然噤声。

    月光下，她看清了他微微发抖的手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在害怕。

    莲儿蹲下身，宫灯映出阿凉脸上未干的泪痕，寻常孩子还在玩泥巴的年纪，他却要面对满朝文武的审视。

    “怕给皇姐丢脸……”

    阿凉把脸埋进木枪里，声音闷闷的，自三年前被棠瑾溪从偏远小县接回，他最怕的就是辜负这份恩情。

    莲儿鼻子一酸，她突然扯下腰间香囊，将里面的平安符塞进阿凉衣领：“跟我来！”

    莲儿掏出偷来的马场钥匙，打开了马场的门，阿凉瞪圆了眼睛：“这不合规矩！”

    “规矩就是用来破的！”莲儿学着棠瑾溪的口吻，拽着阿凉钻进门缝。

    马厩里，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正打着响鼻。

    “小火。”莲儿解开缰绳，“特意为你驯的。”

    阿凉眼睛一亮，他个子太矮，寻常战马都上不去，这小马驹正合尺寸，马鞍上还刻着莲花纹。

    “明日骑射新增了稚子组别。”莲儿托着阿凉上马，“但靶子和成人一样大。”

    她指向五十步外的草靶，“射中那个，我告诉你个秘密。”

    阿凉握紧特制的小弓，第一箭脱靶，第二箭擦边，不知多少箭时，他忽然想起幼时在家中牧童教他的诀窍，屏息时松开弓弦。

    箭中靶心的声音清脆悦耳。

    “我做到了！”阿凉欢呼转身，却见莲儿撸起的袖口下露出的烫伤。

    他抓住她的手腕，触目惊心的水泡在月光下泛着光。

    “煎药烫的。”莲儿想抽回手，“你上次练铁砂掌的伤……”

    阿凉把脸贴在那伤痕上，泪水浸湿了纱布，苦中长大的孩子，最懂什么是真心。

    次日清晨，正阳门外旌旗猎猎，武举考生列队，最末尾站着个还不及成人腰高的孩子，穿着绛紫骑装。

    “那就是圣上的幼弟？”

    “九岁娃娃能拉开弓？”

    窃窃私语声中，阿凉摸向腕间的护腕。

    “第一场，骑射！”兵部尚书声音洪亮。新增的稚子组别只有五人，但靶子与成人同规格，明显是女帝特意加的难度。

    前四个孩子最多射中一箭，轮到阿凉时，马场突然安静下来。

    他走向小火的动作有些笨拙，上马时还踩空了脚蹬，引来几声嗤笑。

    可当鼓声响起，那小小的身影突然与马匹融为一体。

    第一箭中靶时，观礼台上棠瑾溪放下了茶盏，第二箭破空而去，正中红心，莲儿掐红了掌心。

    第三靶弹出时，阿凉突然从马背上站起，像宋临瑾教他的那样，箭离弦的瞬间，一阵风袭来。

    箭矢擦着靶边飞过，台上响起叹息，阿凉下马时，听见有人嘀咕：“皇室子弟不过如此。”

    他攥紧小拳头，却见观礼席上莲儿冲他微微一笑：别怕，还有两场。

    兵法考核设在文华殿，阿凉抽到的是模拟南境水患的题，这对连地图都认不全的孩子本该是死局。

    可当他说到借鉴北境治蝗的分流之法时，几位老将军开始交头接耳。

    “若依小殿下之见，该派何人督工？”兵部侍郎突然发难。

    阿凉眨了眨眼：“派最恨贪官的人去。”

    孩童天真的话语引得满堂轻笑，他却认真补充，“南境刺史的女儿因河堤坍塌淹死了，她比谁都恨贪官腐败。”

    棠瑾溪的指尖微微一颤，没想到这孩子竟记住了半年前闲聊时的话。

    最后一场武艺比试，阿凉选了枪，木枪在他手中宛如活物，一套游龙使到最后一招时，突然变招，竟是那日宋临瑾在御花园随手比划的杀招。

    “好！”观战的禁军忍不住喝彩，孩童能使出这等枪法，已非凡品。

    日落时，众考生齐聚殿前，棠瑾溪展开圣旨：“棠知凉，年九岁，骑射中二，兵法甲等，武艺超群。”

    她顿了顿，“朕点为本届武举探花。”

    满朝哗然，虽说是幼童，但探花之位意味着可直接入羽林卫任职。

    阿凉呆立当场，直到莲儿在背后掐了他一把才慌忙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