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回 汴河明月（十八）

    “二哥，就这样让他回去了吗。”

    “不然呢，我们没有留他的理由，上次的案件现场唯他一人，嫌疑颇大，如今咱们的人死在东来客栈附近，那儿可不少人。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开封府不留闲人，隔壁朱雀门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既然案情出在东来客栈一带，那儿我比谁都熟，不妨我趁天还未亮去查查，等天亮了，集市一开，买菜的买菜，摆早摊的摆早摊，怕无意中毁了线索。”

    青山犹豫了一下，道：“这样也好，你且当心。凶手手段十分毒辣，像是个惯犯。”

    “我会当心的，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雪雁连说带笑，倒是化去了紧张的氛围。

    “报，雨蝶姑娘纪案。”

    ［二哥派人送来的箭矢同杀死我府两位同僚的并非同一支，前者比后者箭头略细些，且箭头涂有剧毒，而后者则无毒。两种箭的箭头虽不同，但箭柄却相同。］

    “你且先去，我将案情传给大哥后再来与你会合。”

    东来客栈，万家灯火不胜烟。

    苏子瞻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如今对着洞开的窗户仍有些后怕，究竟是什么人要取自己的性命！

    “放肆！京中明令禁武！来人，将违令者抓起来，交给韩大人处置。”这低沉的沙哑声，他很熟悉，正是那个守门的王寒林。

    他本想从窗口纵身一跃，但又怕人前显露自己的武功，还得从一楼亭台处绕到后院，实则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然则到时，只见一个衣着褴褛之人被五花大绑，站在他们面前的，的确是王寒林没错，只是他本就瘦长少肉的脸上，此刻多了三道猫抓似的划痕，若不是一身铠甲衬托，光看足足像一个惹事的痞子。

    “王兄？”

    “哎哟，这不是苏兄弟嘛，苏兄弟怎会在此？”

    “闲逛闲逛而已。”

    “哦。今晚可有空，既然在这客栈，吃酒否？放心，这次哥儿我付账！”王寒林拍着胸脯，一副真的千杯不醉的样子。

    “此人是？”

    “苏兄弟莫管，一个叫花子，动不动就给你一拳，你说气不气。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来他的花脸就是此人的杰作。

    突然，只见原被五花大绑的人蹦起身来，一把将周围的一人推到身后的小池中，撒腿就跑。可王寒林虽整日酗酒，但终究还有些当兵的弟子，三两下就揪住了那人的后衣襟，将其硬拽了过来。

    “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破头巾下是个什么臭屁东西！”

    灰色的头巾随着尘土而落，与其同时落下的，是一头灰黑的长发，长发蒙了尘，可见没有往日的光鲜，滑落衣襟处，隐约能见到如红梅色般的细带，苏子瞻还是在前几日彩云姑娘处才知道，这玩意儿叫做肚兜，这竟然是个女人！

    很明显，从王寒林巧变的脸色与冷笑中看出，这一点，他也已经知道了。

    “诶。”

    苏子瞻还未开口，只见王寒林换左手继续揪住那人的衣襟，右手已抱住了她的细腰，有下往上摸了一通，又丝毫不顾尘垢，将脸贴到她的耳边，道：“嘿嘿，没想到老子今天还能白捡个馅饼。”

    那女子强烈地想要挣脱，却被王寒林粗壮的臂膀钳制着，对这样的侮辱无可奈何，泪水两行，已洗去了她脸上多日的污垢，嘴中不停地发出如鹅叫般的沙哑声。

    王寒林有些嫌弃道：“去，没想到还是个哑巴。”

    苏子瞻心中一震，那垢面的女子流露出的眼神，让他那样心痛。好似有一股怒火从自己心中涌出，化为一道力量凝聚在手心。

    那一拳，他打出去了。王寒林花猫似的脸，如今真可谓是面目全非，气急败坏的他起身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当你是兄弟，今天你连个这样的贱货都要和我抢，苏子瞻，你小子给我记住！”

    “还不快滚！”苏子瞻怒吼着。

    王寒林走了，可苏子瞻却高兴不起来。

    “你没事吧，我在这儿呢，你没事吧，三丫子！”

    “啊啊啊。”三丫子依旧是沙哑婆娑。

    苏子瞻点了她的几个穴道后，仍是如此，他已无可奈何，若此刻小妹在此，或许还有法子。可三丫子不能说话了，究竟是什么人不想让她说话，为什么她会沦落到在街边乞讨为生的地步？究竟是谁！

    “看来是有人不能杀她，又不想让她说话，且熟悉这姑娘不认字不会写字。至少可以推测出加害她的，是个熟人。”不知不觉雪雁已站在他背后，或许她早就来了，又或许一直都在。

    “她是个人啊！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一条条性命在你们眼中就只是冷冰冰的线索，来支持你们那自以为是的推论！”苏子瞻愤怒道，这出乎了雪雁的预料，她从未想过出身大家公子的他，会将一个丫鬟看得如此重要。

    “我只是。。。。。。想帮帮她。”

    “帮她什么，你早就来了对不对？我知道你早就在这里了，如果我不动手，你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三丫子被王寒林非礼，然后再冷冰冰地在陈述他的一条条罪行。”

    “我。”雪雁说不出话来了，世上除了白鹭竟有第二个人能让她说不出来话！

    “回你的开封府去！我不要你们暗中保护！”

    雪雁无言以对，只能暂时离去。见此场景三丫子又流起泪来。

    “三丫子别怕，我会带你去看京中最好的太医，哪怕花光钱庄的钱，我也要叫人将你治好。”

    三丫子仍旧是哭，哭得更加厉害了。

    开封府中。

    “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雪雁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在想方才苏子瞻的话，自己潜心断案，理性分析有什么错？难道自己真的如其所言，视生命如草芥？那这样自己这个将来的神捕，又和凶手有何区别。她猛烈地摇了摇头，去去去，什么歪理，无论是范大人还是白鹭大哥所教，办案时绝对要理性，绝不能因私人感情意气用事，自己入了开封府这么多年，为何今日却能被这小子三言两语左右，真是失败，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