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回 楼船风波

    与其说这是一艘船，他却有容得下一个村落之人的楼宇，所以它只能是舰。远处翻腾的浪潮此起彼伏，风力大到已全然听不见一只海鸟的脆响。

    苏子瞻站在船头，大浪与船身相撞，将水分与盐分撒到空中，溅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他的头还有些痛，像是幼时偷跑进自家的酒窖，品尝这禁水，又不幸恰巧喝了变质的假酒时的一样，就连眼神都是模糊的。

    但有一点他绝不会搞错，那便是同样赤裸着身体躺在船堂内的陈空。

    令他恶心作呕的，是此时陈空身边还有个赤身的男子。

    还好那人不是冷凝霜，不然他恐怕会将昨夜，甚至前夜的饭菜给吐出来。

    他不知道这艘船会开往哪里，更不知道冷凝霜和苏小妹去了哪里，事实上，这大海却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

    “你一定在想我们会去哪里对不对？”陈空已从身后搂住了苏子瞻。

    “我想我很快就知道了。”

    苏子瞻的视力一向很好，就算现在脑子不好用，但他庆幸自己已经找到了海对面陆地的影子。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我只知道那桂花渔村的村民在那。”

    陈空笑了，就像一位刚出阁未有心机的女子，“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了么？”

    苏子瞻本能地扭头看了一眼舱内，那男子面容惨白，毫无一丝血气，显然已经死了，而且还死了不少时辰了。

    一想到他昨夜竟和一死尸共度，愈发有些恶心了，脸色也变得难看，说不出话来。

    陈空笑道：“因为你比他聪明百倍，所以他死了，你却活了。”

    苏子瞻有些木讷，方才是说不出话，如今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之前商场生意上的谈吐以及同冷凝霜斗嘴时的诙谐，碰到这美之极，又危险之极的陈空，荡然无存了。

    “你不喜欢我？你知道你昨晚明明爱死我了。”陈空从身后转到了苏子瞻怀里，眼神中有着同这海上星空一般的光芒。

    苏子瞻已经能闻到陈空唇间的香甜味道，心跳也加速起来，突觉胸口一闷，竟一时喘不过气来，天上的繁星也似到了眼前，随后又是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陈空也大惊失色，大叫道：“来人！”

    一白衣男子小步跑来后低头道：“二堂主有何吩咐？”

    “不是说这春花秋月如梦散只是让人一时消了意识沉醉梦乡的吗，为何会有此副作用？”陈空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似的。

    白衣男子不敢起身，一路跪着移步到苏子瞻身旁，测起了脉。

    “报二堂主，此绝非是春花秋月如梦散之效，是，是这位公子体内本身的毛病。”

    “哦？什么毛病？”

    “属下，属下无能，属下无解。”

    陈空眯起了眼，月光将柔美的光线打在她丰满的胸膛上，走近道：“你应该知道，当着我的面说这句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白衣男子浑身抖动着，嘴中不停地喊着“属下无能”四字，连陈空也听着烦了。

    “我美吗？”

    “二堂主惊世独立，天下无双。”

    “住口！你连头都没抬起来看我一眼，就满嘴胡话。”

    白衣男子这才颤抖着抬起头，咽了口口水。

    陈空走近，几乎将胸口贴到他的脸上，道：“你想要吗？”

    “属下不，不敢。”

    “那你就去死吧！”陈空眼神微凝，比起海上潮风还要无情三分，将手掌往白衣男子天灵盖一放，不出片刻，该男子便已横卧在了甲板之上，七窍还流着血。

    陈空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苏子瞻身边，将他抱上了床，输了些许内力。输完内力后她才发觉方才那白衣男子说的倒也不假，苏子瞻面相看起来平稳，实则体内多股真气盘根错节，确不是一般的症状，且不是一天两天能造成的。若不是有人长久在他身边下毒，便是他先天留下的病状。

    这次换做是陈空独自一人批了件薄纱站在了甲板上，她想不通，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人同此人有所恩怨，他身边的小妹自不必说，那花火细雨楼的弟子想来也非私下投毒的小人，究竟有谁要取这人的性命？

    忽然，她又像注意到什么要紧事一般地跑向舱内，果不其然，除了床边的一男尸，床上已空无一人。

    陈空莞尔一笑，“这船舰总共就这么大，看你能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苏子瞻本就没有跑，也不想跑，他高站在船杆上，远远望着陈空的背影，眼前的这个女子显然不同于世中的所有，却又让人只可远观，走不进其内心。

    但当务之急，却不是看那陈空如何，他得找冷凝霜关在哪里，若是运气不好，连苏小妹和佟西西也被掳来了的话，那可就真的棘手了。

    楼船很大，加之房间又多，纵然再不愿费事，也只得一个个地寻。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做这样偷鸡摸狗之事。

    百里飞絮？他为何也会在这船上。莫非他从一开始就和陈空串通好了的？江湖人总爱给一些厉害的人排名次，虽然名次中的人他们也许究其一生都难得一觅，但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就好似亲眼见过一般。论轻功，百里飞絮已是前三之列，第二的是那已经当了官的“长江水上漂”，但世人更喜欢叫他“两江总督”。他当然不是真的两江总督，一个人若是轻功好到能在长江上漂，那黄河未尝不可。排名第一的，却去做了盗贼，乃是京中的文彦博，一个专门在皇城跟前做小偷，还时不时进到圣上御花园里采些奇花异草把玩的人，还能有谁比他飞的更快。

    白衣堂之内若是有这样的人，那势必有与之相称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