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流水无情（一）

    两人出了茅草屋后，这鬼市已是乱做了一团。

    卖字画的几家铺子中间还硬生生挤出了家茶馆，茶馆瓦梁上都摆着灯笼摊。笼光煌煌，行色匆匆。

    子瞻点点头道：“看来鬼市的大老板定就是水善大师无疑了。如今他死了，这鬼市也便失了秩序。”

    冷凝霜摇摇头，想不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天下的情报如此热衷，是为何故？

    “也许是他知道的太多了，想杀他的人自然也不再少数。”

    两人对话戛然而止，只因他们发现了个熟面孔。

    冷凝霜上前道：“店家，真是有缘啊，我们又见面了。”

    怎料店家闷头用湿布擦拭着摊上的一些古件，就想从未见过冷凝霜一般。

    子瞻也上前，和语道：“店家最近可有何稀罕物？”

    店家道：“不知这位客官口中的稀罕物是指什么？五毒教主的肚兜，还是龙虎门大当头景龙的游龙拳秘籍？”

    子瞻有些惊讶道：“连这些你都有？”

    店家笑道：“自然没有。”

    冷凝霜有些不快道：“没有你道什么。”

    店家这才抬头，看着两人道：“本铺子所售的皆是将来之物，若客官需要，五毒教主的肚兜、游龙秘籍、甚至连桃花夫人的裹脚布都可以为您搞到。”

    子瞻斜了下眼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们？”

    店家不语，子瞻又从口袋中取出曾剩下的几锭银子，道：

    “那这物你可记得？”

    店家接过银子连连点头笑道：“见过，见过，两位请同我来。”

    子瞻与冷凝霜无奈对视一下后，随店家进了屋。

    “二位客官关于王心宝的案子可有了进展？”店家取出一杯茶，为二人斟满后，又从后铺取出一个匣子。

    子瞻道：“自有进展，已有眉目，且仍有几处疑点，故来询问前辈，韩前辈。”

    店家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仰头大笑着撕掉了假胡子和假眉毛，道：“不愧是苏三旬一手调教出来的小子，眼光还真是刁毒。”饮了一口茶，“贤侄是如何得知我就是韩杰的？”

    子瞻道：“你身上所佩的玉佩同那日我两在韩府地窖中所见那自称明月教的白发老者所佩之玉相同。如此上等天然成色之玉，世上绝无一模一样的两块。”

    “其次，尤记上回同你相谈之时，我已察觉到你与我父亲早已相识。”

    店家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有相同之人，贤侄又如何断定没有相同之玉？”

    子瞻道：“唯一让我断定你就是韩杰前辈的一点，就是那日你铺子上有韩玉的扇子。那扇子是韩玉的贴身之物，也正是因为此物，我也能肯定韩玉一定有事隐瞒于我。依晚辈自幼对他的了解，他就算死，宁为玉碎也不会让这扇子落于他人之手。”

    店家有意识地点了点头。

    子瞻又道：“依韩玉的性情，十余年不可能不知道家中有如此大的一个明月教据点。所以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明月教的据点的情报线人，就是你们韩府之人。而你们所谓的‘上策’既是让父亲自己入狱，引蛇出洞；对应的下策就是‘引狼入室’。其实你早知那孟大义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只不过是你们引出其身后之人的欲情故纵之术罢了。”

    店家韩杰面带笑容，取出匣内的黑色药丸道：“玉儿果然未交错朋友，你真是个绝顶聪慧之人。二人想来已中了那五毒教的虫蛊，请二位随茶饮下此药丸，方可安然无恙。”

    冷凝霜二话没说，取来药丸，杯茶下肚，道：“看来我二人命不该绝。”

    话音刚落，突觉胸口苦闷，恰似有物扰动欲出，一阵恶心之后，冷凝霜弯腰吐出了那邪物。只见地上黑血中横卧一婴儿巴掌大的红色虫子，剧烈扭动抽搐后溶化为了血沫。

    冷凝霜闻此更是一阵恶心，又干呕了起来。

    子瞻亦是如此。

    韩杰道：“没想到此蛊远比我们当日所识的厉害，如此时间，竟已有成虫出瘿之势。”

    冷凝霜有些后气道：“造这种虫蛊之人可恨，制这种苦涩解药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骂谁呢！”后铺传来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声。

    子瞻背后汗毛突起，浑身激动地扭头而视，一人粉衣灵目，目闪泪光，红唇抖动。

    此人正是苏小妹。

    苏小妹身后还有两人，一人是失踪多日的苏三旬，一人则是龙虎门的景羽。

    苏小妹见到子瞻后本能地小跑了上去，扑到了子瞻的怀中，两眼星光满布，子瞻甚至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小妹的冲力，所幸身后有一张桌案减缓了撞力，子瞻才不至于被小妹扑倒在地。

    苏小妹也已不再是幼时的小妹了。

    小妹也像是有万千言语，难以言表。

    景羽见状，朝苏三旬同韩杰行了一个谢礼，道：“多谢两位前辈相救。”

    冷凝霜温柔地望了眼子瞻怀中的小妹，转而又将目光投到景羽的身上，怀着试探性的语气道：“你。。。。。。就是独孤虹的情。。。。。。人？”

    景羽一脸茫然道：“不知这位兄弟所说的独孤虹是何人？”

    见其脸色，加之又有两位前辈在此，明察秋毫，想来景羽也不敢说谎，而此时，换成了冷凝霜，一脸茫然。

    待小妹起身，子瞻也整了整衣袖道：“冷兄难道还不明白么？”

    冷凝霜苦笑，又想是有些不满小妹只和子瞻叙旧道：“我明白什么？”

    小妹闻此也顺带着拍了拍冷凝霜的肩膀。只此一下，冷凝霜也已好受了许多。

    子瞻明知故问道：“景兄弟是否有个兄弟？”

    景羽道：“苏兄如何得知景某有个堂表的兄弟，乃是我大父的儿子，叫做景星。”

    景羽明显还在思虑这个原先只有景家人才知的秘密，如今如何为一不相干的外人所知。

    子瞻又问：“冒昧一问，景兄弟身后可有一龙虎纹身？”

    景羽更是惊讶道：“不错，但凡是我景家人，便有这纹身。”

    子瞻转头对冷凝霜摆了摆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推理，道：“那日独孤寻所见同独孤虹偷欢的人并非是景羽兄，而是景星，而景星，就是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