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色』渐深,虫鸣聒噪。

    入夜后，褪去下午的倾盆大雨，沉寂大上的群山寂寥,满是雨后泥土翻出草根的腥味。

    军营里的士兵大多都睡下了,四野安静到只能听见虫鸣。

    宗洛躺主营帐的睡袋里,疲惫至极,却丝毫没有睡意。

    前两天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他才能抓紧时间追上更早出发整整一天的虞北洲。

    下午赶到军帐的时候,他已经足够疲惫，但又因为虞北洲的不告而别彻彻底底激起了火气,暴雨中嘶吼扭打，极限发泄着己一腔情绪。

    宗洛对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儒雅温润以对，但是对虞北洲，他却像褪去最外表那层光鲜亮丽的东西,将血淋淋的伤疤揭开坦诚相见。

    这太荒谬了,宗洛想。他竟然真的猜中了虞北洲的心思。

    一个说着恨己的人,实则爱而不知，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黑暗里,他睁着眼睛,看向营帐另外一头。

    那里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睡袋。

    不久前,可能有一团红白相间的东西把己塞里面，然而现却空一人，丝毫没有回来的动静。

    他应该点根蜡烛。

    宗洛这么想着,『迷』『迷』糊糊陷入深沉的梦境。

    一夜梦。

    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天光大作。

    睁开眼睛后一件事,宗洛看向对面的睡袋。

    那里是他睡着时的模样，就连褶皱都没有丝毫变化。

    待到宗洛穿好衣服起身，掀开帘帐，守外面的穆元龙才上前一步：“殿下，您醒了。”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宗洛『揉』着己的太阳『穴』，只觉得昨晚好像睡得不大好，虽然没有做梦，却梦中被数千言万语侵扰。

    “回禀殿下，辰时三刻了。”

    按照寻常行军的习惯，寅时天没亮就得起床，打点好各种行李，再简单吃一个早餐，开始一天的赶路。

    然而现辰时三刻，换算到渊帝的作息，就是早朝开完，甚至面见大臣都已结束，宗洛才施施然起床。

    白衣太子懊恼锤了一下己的脑袋：“怎么也不来叫。”

    “属下见殿下舟车劳顿，昨日有些疲惫，想让殿下睡个好觉，这才作主张，望殿下恕罪。”

    宗洛心里知穆元龙是为己好，怎么可能真的责备他，只说了句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不能再犯。

    接玄骑递来的热汤，宗洛毫不意随意往虎皮上一座，仿佛不经意般问：“北宁王没有回来？”

    穆元龙摇了摇头：“昨夜值守的弟兄们都没有看到，应当是一夜未归。”

    那就是从昨天下午到今天都没回来了。

    这附近荒郊野岭的，数百里都没有什么城池，就算运轻功想，也得日夜兼程，跑得够呛。

    再怎么说，虞北洲也不至于被戳破心思后，就成缩头乌龟了。

    宗洛没有说话，一气喝完了碗里的热汤：“等到下午，若北宁王未回来，们就直接，不必再等。”

    正好此回玄骑出兵，并非一开始经由他手，许多方需要宗洛目接手，心里有个数才行。

    于是用完迟来的早餐后，宗洛便召集穆元龙和其他小队长，营帐里确认具体情况，顺带拿来羊皮图圈圈点点，准备为接下来的行军路途做一个详细规划。

    很快，时间就到达中午。

    约莫这个时候，军营外又传来了号角的音。

    宗洛眉头一皱，正想提着湛卢出去，就听见号角的停顿变成了两长一短，象征着并非敌人而是朋友。

    穆元龙惊讶：“裴丞相？！”

    没错，这一回的来人是一袭青衣的裴谦雪。

    裴谦雪从马上下来，笑着同这位玄骑副将打招呼，视线准确误落到背后的白衣太子身上，『露』出微不可查的浅笑：“瑾瑜。”

    上回年节赈灾，便是裴谦雪随同穆元龙一起去的。再加上宗洛同裴谦雪是挚友，当初玄骑建立的时候也没少帮忙跑前跑后，这么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阿雪，你怎么会这里？”宗洛吃了一惊。

    他从皇城离开得很匆忙，之前只来得及匆匆写了张字条，让羽春宫的内侍带到裴相府上去。没想到裴谦雪竟然直接追了上来。

    裴谦雪笑：“瑾瑜，你实得太快了。都没来得及同你说，对卫国一战，陛下命到前线坐镇后方。”

    宗洛恍然大悟。

    大渊丞相的权利很大，统领百官，手掌重权，特殊时期甚至可以『插』手军务。反倒是太尉，从渊帝大刀阔斧改革之后，变成了一个置而不授的名誉官职，真正的军权部掌握渊帝己手里。

    这是最后一仗，不仅大渊，天下人都等候最终结果。沈太尉年事已高，然没法坐镇后方监军，由裴谦雪代劳然说得去。

    “来之前，陛下曾叮嘱，抵达前线前，千万莫要暴『露』行踪。”

    这便是给宗洛当面上的靶子了。

    裴谦雪出行，然需要重兵护送。他跟着宗洛一起，谁也想不到，队伍里竟然有一位储君。

    宗洛心底苦涩：“父皇有心了。”

    裴谦雪笑笑，并没有多说。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派往前线的本该是薛御史。毕竟这位不，皇城那些夺储势才敢『露』出马脚。

    但是他知宗洛竟然不顾储君身份，求前往前线后，便一时冲动，也跟着渊帝求了一个来的名额。

    话刚出，裴谦雪就意识到己僭越。

    他是圣上手中最尖锐的那把刀，既要见血，他又如何能？

    可是裴谦雪依旧这么说了，心底也没有多少懊恼。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分不好的预感。就好像......如果此次不跟随瑾瑜一起去前线，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冕旒背后，那双锐利深沉的双眼打量他许久，直到裴谦雪有些站不住，才缓缓：“也罢，你了，那些人估计会更快。”

    “朕准了，早去早回。”

    裴谦雪暗松了一气，迅速收拾好行装，一路跟了来。

    宗洛抬头看了眼天『色』：“既然裴相来了，那们就再原休整一天，天再速出发。”

    “是！”

    其他将士纷纷领命下去。

    虽说是原休整，但也不能啥事不干。该清洗马具的清洗马具，打磨兵器的打磨兵器，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整个营里热火朝天，甚至破例准许补觉，天一大早便要行军到夜晚。

    行军条件艰苦，并不是有时候都能有条件吃上热食的，今天多准备些饼之类的冷食，天路上吃也不耽误行程。

    很快，训练有素的骑兵就重搭建好了一个营帐。

    宗洛带着裴谦雪进去，颇有些歉意：“他们从皇城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人，只能先委屈你住这里了。”

    “没事。”显然裴谦雪也不是意这些的人：“对了，怎么没看见北宁王？”

    裴谦雪原本对这位藩王不点头之交，然而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的确影响够大。梦里不仅有真假皇子，甚至有毫不留情的背刺，对象竟然是效忠的旧主，登上帝位，难免留意。

    宗洛轻描淡写：“不知，昨天出去后就没回来了。”

    索『性』是关紧要的人，裴谦雪也没有多究。

    放下行礼后，他同宗洛一起出营帐。

    恰这时，天边忽然飞的一点黑点。

    定睛一看，那不正就是最喜欢跟随虞北洲身旁的那只丑鹰。

    既然鹰都这，那虞北洲定然附近没有离开。

    宗洛正思忖着，忽而听见裴谦雪的音：“失礼了。”

    就宗洛面『露』疑『惑』时，他忽然感到有人靠近了他的背后。

    紧接着，一双微冷的手轻轻触碰到他的脊背，以一种极为轻柔的姿态将满头银白『色』的发丝鞠起。

    微微有些清冷的好听音从背后传来：“瑾瑜，你的头发『乱』了。帮你重梳理一下。”

    “啊、哦。”宗洛略微有些不然说：“好。”

    平日里梳头这种事情，宗洛都是随便用发带一扎就完事。

    大渊对发型制式的要求不多，也不一定非得佩戴发冠官帽。例如虞北洲就每天披头散发，除了修剪以外完放任生长；宗洛则是习惯『性』己脑后草草扎一个马尾了事。

    皇城里的时候也一样，他不大习惯别人服侍他穿衣洗漱，一般都是己来。不只是扎个头发而已，军中风气豪放条件困难时都是『露』天洗澡，宗洛然不可能想多。

    然而裴谦雪的姿态实太认真，太缓慢，指尖成梳，慢慢从发根滑下，仿佛正进行一场朝圣。从远处看，一青一白亲密依偎一起，那是足以称作越线的范畴。

    “好了吗？”宗洛问。

    听见他问，裴谦雪才终于发带上打了个结，不着痕迹让这捧顺滑至极的月光从己手中流泄：“好了。”

    感受到那股极近的气息从己背后挪开后，宗洛才不着痕迹松了气。习武之人都不习惯别人靠这么近，特别是站背后。

    这不是一段再普通不的『插』曲。

    片刻后，宗洛同裴谦雪暂别，回到己营帐。

    就他踏入营帐的瞬间，便察觉到内里有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余光瞥见一抹深邃的殷红。

    紧接着，便是被猛然掼到桌案上。

    宗洛刚反应来：“你——”

    然而他没来得及开说什么，就被灼热的手臂困住。

    有人捏住他的下颚，用足以叫人牙疼的，疯狂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