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正魔同行极罕见是非曲直本难分

    林间的另一处。

    弄清影和寒蝉鸣雪并列而行，两人相距三四丈远，只是彼此之间仍然留意提防着对方。

    自昨天早晨两人略一交手之后，便不再斗下去，各自拿回自己的仙剑，一起向千里毒瘴内部进发。

    浓密的绿叶遮住了天空，翻腾变幻的毒雾仿佛永远也不会消散，一直在上空飘移流动。

    此刻，名动天下的两名女子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这里相会，只是她们一正一魔，一正一邪一起走在这里未免令人觉得难以置信。

    走在林间弄清影的心潮莫名其妙地涌起，她曾多次告诫自己不要让一些死物勾起思忆，但偏偏每次都会想起。

    她面色如霜，白衣飘飘，走在林间却如仙子临世，出尘脱俗。十二年的守候岁月终究已过，只是那悠悠岁月却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些什么。

    她就仿佛九天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不被凡尘世俗的污秽污染。

    寒蝉鸣雪面带微笑，向侧边望了弄清影一眼，只见那女子美若天仙，惊艳动人，比之自己都要胜过许多，甚至连自己是女儿身都忍不住要望多几眼，只觉得此女不应出在凡尘俗世之中。

    “十二年没见，你依然是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

    弄清影怔了一下，淡淡道：“是么？我看你也没变多少。”

    这句话倒出了寒蝉鸣雪的意料。

    “不过到底有了变的地方，就像刚才那句话，若是以前你一定不会这样回答我的。”

    弄清影直视前方，不以为意地道：“那若是以前我会怎样回答？”

    寒蝉鸣雪眼波流转，嫣然笑道：“若是以前你一定会这般说，‘你这个魔教女魔头，我变不变关你什么事？’我说的对不对？”

    弄清影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寒蝉鸣雪的话，但似乎是默认了。

    寒蝉鸣雪道：“你说我没变，那你说说我到底哪里没变？”

    弄清影冷然道：“你还是一个魔教女魔头，你始终没变。”

    寒蝉鸣雪面色一变，道：“幸亏你提醒我呀，要不然我还真的忘记我是魔教妖女，你是正道弟子了。”

    林中地面颇为潮湿，瘴物多不胜数，一不小心便被粘上一些恶臭之极的毒物泥土。

    弄清影和寒蝉鸣雪乃好清洁之女子，碰伤这些东西自然是厌恶不已，恼怒万分。

    此时已是中午，日上中天，但在林间望上去却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光圈，阳光早已被毒雾遮掩。雾水依然很大，不断地从上方洒落，打在弄清影和寒蝉鸣雪的发丝、裙袂上。

    寒蝉鸣雪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天上浓雾滚滚，翻涌变幻，忍不住叹道：“你说这世间怎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所在？”

    弄清影淡淡道：“天地造化本就难以窥测，对此，许多道家经典中都有所提及，但……”说到这里她忽然向寒蝉鸣雪望来。

    而寒蝉鸣雪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正好向她望去，两人的目光如闪电一般在半空碰撞。

    弄清影接着道：“但你是一个魔教妖女，修的是旁门左道，想必是不会明白的，若是你明白了，也不会再是魔女了。”

    寒蝉鸣雪听后竟没有发怒，笑道：“或许你说的没错，我是不明白。”她顿了一下又道：“听说招摇山以东是传说中的东海，但自古以来并没有谁见过。既然真实的存在，又没有谁越得过绝壁去看东海，唉！这个世界相当奇妙。”

    弄清影听得寒蝉鸣雪说起东海，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往坐在窗台上观看星空的情景。

    那时，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隐隐间的确是听到东海的波涛声了。

    “若有机会，我真的想到招摇天游峰后面，去看看这世间到底有没有东海。”

    “你再也没有机会了。”弄清影道：“我们本源道境怎能容你这魔女上天游峰？”

    寒蝉鸣雪面色突变，双手紧握，断魂剑光芒仿佛知道主人心意一般，登时亮了起来，一股杀气从寒蝉鸣雪身上爆发出来。

    弄清影也不甘示弱，承影剑光芒大盛，“铮”的一声指向寒蝉鸣雪，天地间一片肃杀。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拔剑相向，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陡然间温度骤降，一下子冰冷无比。

    但寒蝉鸣雪心意一动，终究将怒火强忍了下来，冷哼了一声。

    弄清影见状亦收回了承影剑，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了。

    寒蝉鸣雪怒道：“你一开口便是魔女魔女的，你说够了没？你说我是魔女，我是旁门左道，那好，我却要向问问你，在你心中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魔？”

    弄清影道：“为非作歹，草菅人命，作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就是魔，除此之外是正。”

    寒蝉鸣雪冷笑，道：“好一句为非作歹，草菅人命，那我又问你，你什么时候见我为非作歹，草菅人命了？”

    弄清影愕然，道：“到底有没有你自己知道，不需由我来多说，如果每消灭一个魔教之人我都要去了解他有没有作恶，那就是我的悲哀了。”

    寒蝉鸣雪道：“说到草菅人命恐怕你们所谓正道做的也不少，就像当年……”她本想说自己父母便是无辜惨死在正道剑下的，但说到嘴边的时候，却又生生地吞了下去。

    “正邪本在一念之间，我说我是正我便是正，我说我是魔我便是魔，任何人也不能强加于我，哼！”说完，气冲冲地向前走去。

    ……

    毒林中危险多如牛毛，只是这两个方今世上最有名气的年轻女子也绝非是无为之辈，恁大的危险她们应对起来也不至于三言两语便败下阵来，她们又不是十二年前那懵懂少女。

    经过之前那次冲撞之后两人的警惕之心更甚了许多，不管如何她们始终门派有别，有正魔之分。

    寒蝉鸣雪心中有气，兀自闭口不语，暗自嘲道：“亏你弄清影还是资质卓越，悟性极佳之人，怎地跟那些顽固不化的老糊涂一个样？对门户之见、正魔之别看的忒也重。”不过心意一动，又想道：“像她这样的人自小拜在名门正派门下，想必门内师长定说过不少魔教坏话吧！哼，我管她是正道或是魔道，我想杀谁便杀谁。她既然说我是魔教，那我就杀几个正道弟子让她看看。”

    弄清影向来高傲，沉默寡言，寒蝉鸣雪不说话她自然也不再说些什么。

    放眼向前，莲步走去。

    走了许久，眼看天越来越黑，那弥漫在半空的毒雾也因为温度下降而逐渐向林间沉淀下来。

    远出觅食的飞禽在傍晚之时纷纷归家，一时间啼鸣兴盛。傍晚之际温度下降，气流交换加快，霎时受热不均，冷暖不匀，引起了习习凉风。

    天色愈暗，毒林里的危险陡然大增。

    凉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落叶缤纷，萧萧索索，一片肃杀。

    弄清影环顾四周，只见黑暗袭来，耳闻远处咆哮之声大作，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握住承影剑的手仿佛加大了几分力气。

    再向前走了几步，她只觉得毒气侵袭，呼吸受阻，五内运动受滞，委实难忍之极。

    然而此时骎骎然又想起了些什么。

    十二年前曾有人对她说过，夜间温度下降毒雾瘴物也会随之降落到底下。

    她乃一聪慧之人，这些当然也能想到，只是那时她一下子竟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想到这里，当下从怀中拿出掌门真人特赐的驱毒灵丹妙药吞下去，这才觉得呼气顺畅了一些。

    寒蝉鸣雪也是有备而来，灵丹妙药这些东西不在话下。

    “本以为我会孤身一身深入这瘴地，但没想到上天对我不薄，怜悯于我，派你前来和我同行了。哼哼……这样我就不用孤军奋战了。”

    弄清影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

    寒蝉鸣雪抚发微笑道：“唉！也不知若被你们正道人士见到你与我并肩而行，而不是斗个你死我活，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想你可能被我下了什么妖法迷惑了，或者你已不再拥护正道了。”

    弄清影面色一变，道：“正道之人岂会像你想的这般，不分是非对错？”

    寒蝉鸣雪冷冷道：“你们不是说‘宁可放过不可杀错么？’哼，在你们正道看来勾结魔教妖女便是天大的错误，这个我也不说了，就说十二年前吧。十二年前无心又有什么错？他对以前的恩怨是非一无所知，但仍然遭到正道毒害，难道这便是正道所谓的是非对错？”

    弄清影心一紧，全身仿佛颤动了一下，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她深深地舒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来我也曾想过，正道不问是非曲直就荼毒于他，的确是错了……”

    寒蝉鸣雪一愣，忍不住伤心。

    自从十二年前左无心不辞而别之后，她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世间险恶，人心难测她经历过许多她懂得，现在也不知他如何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应该是她最高兴的事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弄清影忽然道。

    寒蝉鸣雪一下子竟没有反应过来，道：“什么？”跟着醒悟过来，道：“你一个正道弟子问我一个魔教妖女，岂非不太适合？”

    弄清影也不管她答不答应，道：“你知不知道，他十二年前是怎样死的？”

    寒蝉鸣雪闻言，悲愤交加，狠狠地道：“是你们正道害死的，居然还敢来问我？”

    弄清影见状，知道就算她继续问下去寒蝉鸣雪也一直说是正道害死的，当下不再问下去，道：“正道的确负有责任，这点我承认。”说完快步向前走去。

    夜幕已来临，林中黑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