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悠悠草药香

    凌傲走下凌云峰。

    凌云峰下，侍卫慕晨打发了一众玄色盔甲卫士。一人两马，已在那里恭候多时。

    凌傲走到慕晨身边，从他手里牵过自己的白马。问道：“孤的镇远大将军现在到哪儿了？”

    慕晨答道：“一众随从城外20里扎营，至于阮威，一人一骑已经回到丞相府，明日一早即可入宫觐见。”

    “随行人员？”

    “手下两名参将，还有三杰长枪柳青，五杰无敌双戟韩默。”

    “没有飞羽笑天擎宇吗？”

    “没有”

    凌傲暗“哼”了一声，冷笑道：“守规矩的很！”

    驻外将军回京述职，一众随从，城外驻扎，阮威表面上一点逾规逾矩的痕迹都没有。慕晨即便再头脑愚钝，也能够体会得到凌傲话中的讽刺意味。

    凌傲翻上马背，刚要催马，突然顿住。道：“王后出宫几天了？”

    突然提到了王后，慕晨多了一份紧张，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早晚会连累到王后的。即便他再愚钝，也还是能够想到这一层。想了想忙回话道：“王后娘娘是前日请旨出宫的。”

    凌傲目注着连亘绵延的雪岭，道：“那该接她回来了。”

    慕晨忙道“王后娘娘现在应……应该在熙春谷药王君异哪里……我们……恐怕……找不到具体位置。”

    凌傲能从慕晨的眼神当中看出他的心思。

    他虽不喜欢那个女人，但她这一年多来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当然也包括，她让宫里的上上下下人都敬畏和喜欢。

    “王后每次回熙春谷，不都是你护送。你以为你不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就找不到了吗？”连自己的贴身侍卫都向着外人，确实是件挺气人的事情。凌傲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慕晨知道自己一时情急失了言，“噗通”跪到地上，俯首请罪。

    凌傲轻“哼”了一声，没理会慕晨，握住马缰，双腿一夹马腹，健马一纵，眨眼便飞驰出数十丈远。

    ………………

    同云惨惨如天怒，惊风沥沥玉花飞。

    玉花国地处北方，大部分领土冰雪覆盖，天地一色银装素裹。只在南部地区种植一季稻谷，北方百姓以狩猎为生，平凡人从不知“绝胜烟柳满皇都。”“绿杨阴里白沙堤。”为何种情景。但有一个地方却是例外——熙春谷。

    凌云峰下群山绵延，往南连亘十里之外，在两座雪领之间，有一个四季常青的山坳，这便是熙春谷。因为谷中四季常青，被药王君异种植了防风、龙胆、黄芩、甘草和人参等等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所以确切的说这是一个药王谷。

    凌傲与慕晨纵马穿过两山之间一段长于五里的狭小空隙，便深入了药王谷内，迎面便是一股夹杂着各种药香的暖风。

    凌傲和慕晨下了马，将马拴在谷口的石墩上，解了貂裘斗篷扔在马鞍上，信步行入谷内。

    在规划得整齐有序的各色药畦之间忙碌着一众白色的身影，有男有女。

    慕晨与凌傲行不多远，迎面便走来一个洁白衣衫，面若桃粉的小姑娘，张口便质问慕晨道：“你这么快回来干嘛？”

    慕晨刚欲答话，凌傲便道：“当然是接娘娘回宫的。”

    小姑娘对凌傲很陌生，问道：“你是谁？”

    慕晨怕小姑娘无礼冲撞了凌傲。忙道：“休要放肆……他……”

    凌傲插口道：“当然也是娘娘的侍卫。”

    慕晨领悟到原来凌傲不愿意泄露真实身份，忙跟着点头。

    白衣小姑娘似乎老大不欢迎宫中来人接王后娘娘，嘟着嘴指了指左手边不远处的一座假山，道：“那假山后有一处龙胆田，王后师姐就在那里呢。”

    凌傲点了点头，对“王后师姐”有几分好奇。

    “你叫王后娘娘什么？”

    “王后师姐呀，他既是王后又是我们的师姐，当然叫王后师姐了。”

    凌傲莞尔一笑，小姑娘的称呼倒也合情合理，丝毫不牵强。和慕晨顺着小姑娘的指点，来到假山后。

    放眼望去，一片蓝紫的色彩，好大一片龙胆田，龙胆花开的正艳，悠悠的香气，沁人心脾。不远处，一粉一白两个头戴笠帽轻纱遮面的娇小的身影正各自穿梭在花丛之中不停的忙碌着。

    凌傲放轻了脚步，缓缓向前。粉衣女子离他们稍近些，当先发现凌傲，轻呼一声“陛下！”忙除去轻纱笠帽行礼。

    瓜子脸，薄嘴唇，水灵灵的眼睛，肌肤雪润剔透，身材小巧玲珑。正是王后的贴身侍女冰玉。

    “陛下怎么了？你又想唠叨些什么？”不远处的白衣女子蹲着身，一边用手里的小锄头除着龙胆根部的杂草一边道。全神贯注的忙碌使她并未感觉到凌傲和慕晨的到来。

    凌傲却听闻她话里有玄机，凑近小脸忽的通红的冰玉，笑道：“难不成你经常说孤的坏话？”

    冰玉一阵羞窘，无言以对。慕晨赶忙一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白衣女子闻言手里的锄头顿时落地，猛然抬起头来，透过轻纱看清凌傲修长伟岸的身影，很是一楞。

    半响才站起身行，除去头上的轻纱笠帽，深施礼。

    “陛下怎么来此了？”虽尽量保持着温润柔和的语调，却难以掩饰对这突如其来的意料之外的惊异。

    没有云鬓珠摇，头顶上用淡粉色的丝绸束了一条辫子。大多数的秀发在脑后披垂着，鬓角零散的碎发随意的掖在耳后。一些被因为劳作而不断滚落的汗珠沾湿了贴在脸上。

    脸上没有任何的胭脂水粉的痕迹。宁静而澄澈的眼眸，浓淡相宜的弯眉，衬托着冰雪一样晶莹剔透的肌肤。

    乍看上去，她好像并不那样引人注目，但却能让人愿意将目光久久的注视，而且越看越发觉得她是那样的清雅、宁静。

    细丝绸带绑了衣袖，衣裙也被卷起很高，洁白的秀鞋帮上还沾了许多泥土。

    凌傲上下打量着阮凝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向的不在意，对她以往这样的装束视而未见，还是阮凝雪在王宫中从未这样打扮过，总之有些陌生。但不讨厌。

    “臣妾失仪，陛下恕罪。”面对凌傲打量，阮凝雪有些许惶然。

    “无妨。”凌傲礼貌的伸手扶起阮凝雪。

    “陛下怎么来了？”

    凌傲的目光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碎石小径，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一片竹林。在挺直苍翠的竹林深处，依稀看见几座二层的竹阁。道：“今日与慕晨出宫打猎，便顺道来接王后回宫，阮将军回京述职，王后不想见见吗？”。

    阮凝雪依然难以掩饰自己的惊异，忙欠身为礼道：“哥哥回来了，自然要见，谢陛下体恤。”

    可是陛下何时变得如此体恤了呢？阮凝雪有些茫然，略略的受宠若惊。

    凌傲微笑道：“既如此，那王后收拾一下，孤在这里等你。”

    “是，有劳陛下稍候。”说着与走上前来的冰玉手挽着手向竹林深处走去。

    随着二人走进竹林，竹林四周药畦里忙碌的身影也纷纷跑入竹林，将阮凝雪和冰玉团团围住。

    “王后师妹要走了吗？”

    “王后师妹还什么时候回来呀……”

    “王后师姐，你干嘛不多住些日子……”依依惜别声不绝于耳。

    慕晨傻呵呵地望着竹林深处，笑道：“他们每次都舍不得王后娘娘走……”

    凌傲斜睨了一眼慕晨，感觉到身后有异样的气息，忙转过身形，便看见一个一身浅灰儒服，手持折扇，年约50左右，面目俊朗的男人站在面前。

    “凌傲见过前辈！”凌傲忙拱手行礼道。

    “原来是玉花国主亲临。你是一国之君，该我向你行礼才是。”男人道。

    “晚辈怎敢，贸然入谷，不敢打搅君异前辈清静，才故意说成是侍卫。凌傲失礼了。”

    君异点了点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是3年前跟着素月来过一次吧。”

    “是。”凌傲答道。

    君异是素月和先王故友，凌傲因为曾陪母亲一起拜见所以格外尊重，平日里并无来往。大婚之前也素不知阮凝雪与君异的渊源。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回宫呢，如今已然挑起玉花的担子……”君异上下打量着凌傲，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又叹道：“一看见你就像看到了老凌，一转眼，他已经去世两年了。”满眼的怀念和怅惘。

    一句话也勾起了凌傲的神伤。

    慕晨听闻对方称先王为老凌，凌傲对之毕恭毕敬，压根儿就不曾想到凌傲与君异还有这样一层亲密无间的关系，大为惊异。难怪凌傲在没有他的指引下，能够直接找到熙春谷来。

    君异不想勾起大家的伤感，目光落到凌傲的胳膊上，问道：“怎么？到我这里来一趟还要出生入死吗？胳膊上的伤怎么回事儿？”

    凌傲笑道：“穿越峡谷的时候不小心被两边的石壁划了一下。”

    君异瞥了一眼，轻“哼”了一声，拉长了声调道：“年轻人，做事别太莽撞。素月夸你是她最得意的儿子，别丢她的人。”

    凌傲自然知道自己胳膊这飞箭划过的痕迹瞒不过这位药王，但以对方的身份是不至于刨根问底的，恭敬地道：“是。”

    “雪儿刚来到我这里两天，你就忙着接她回去，看来这小夫妻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凌傲脸色微红，笑道：“让前辈见笑了。”

    君异微微一笑，轻摇着折扇，信步向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