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师师往事

    宋，大观三年；辽，乾统九年。

    八月。

    “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

    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於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开封城西北区域的一座小楼中，一位女子正犹自弹唱。她身穿极为朴素的黑色绢衣，隐几端坐在琴旁，卷起右袂（袖子），援壁间琴，鼓平沙落雁之曲，轻拢漫然，流韵淡远。连楼外的鸟儿亦不觉为之倾耳，忘记了鸣叫。

    再看她的脸，不施脂粉，发间亦无华丽的金珠饰物，却显得浑然天成，美艳自生。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似乎刚沐浴完，娇艳如出水芙蓉。幽姿逸韵，闪烁惊眸。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臻首轻抬，望向窗外，檀口微张，脆若鸟鸣：“张安陆文采斐然，这曲《师师令》与当年的师师美人真是相得益彰，也难怪晏小山、秦淮海、周清真他们为之倾心！”

    忽又叹息：“唉，我虽亦有师师之名，却也不知能否到达她的万一。”

    丫鬟巧奴端茶走来，笑道：“小姐过谦了，现在东京城中，谁人不知小姐芳名？依巧奴看呐，那位前辈师师姑娘，也未必及得上哩！”

    师师轻啐一口，语气略带嗔怪：“巧奴你懂什么？那位前辈可是我打小心中的榜样……罢了，不说这个了。“

    忽然，她用期待的眼光看向巧奴：”我问你，前日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巧奴略略回忆了下，答道：“这个巧奴记得。小姐你那夜所梦的西方寺庙，应该是距离此地三百里之遥，西方的嵩山少林寺。”

    “少林？”这个答案令师师略感意外，“你确定吗？少林虽也是佛寺，但里面却多是些粗鲁武僧，我怎么会梦见那里？”

    巧奴摇了摇头：“这个巧奴就不知道了，要不巧奴再去打听打听？”

    “我想想……”

    忽一阵凉风吹过，一滴露水打在师师脸上，惊得她一个激灵。因此变故，她不再多想：“罢了，就且去少林一看！巧奴你自去准备，过两日我们便出发！”

    巧奴没有出言劝阻，她知道这位师师小姐从小与佛有缘，甚至连名字都如此——为佛弟子者，俗呼为师。

    两日后，一辆马车驶离了镇安坊，向城南驶去。白矾楼附近便是东华门，这边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是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不是天下之奇。街上叫卖的摊贩也吆喝得起劲，马车走走停停，用了半晌时间才到达相国寺。

    若说起东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方，相国寺可以算是其一，“东京相国寺乃瓦市也，僧房散处，而中庭两庑可容万人，凡商旅交易，皆萃其中，四方趋京师以货物求售、转售他物者，必由于此。”

    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大三门上皆是飞禽猫犬之类，珍禽奇兽，无所不有。第三门皆动用什物。庭中设彩幕露屋义铺，卖蒲合簟席、屏帏洗漱、鞍辔弓剑、时果脯腊之类。近佛殿，孟家道冠、王道人蜜煎、赵文秀笔及潘谷墨。占定两廊，皆诸寺师姑卖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襆头、帽子、特髻冠子、绦线之类。殿后资圣门前，皆书籍、玩好、图画及诸路罢任官员土物香药之类。后廊皆日者货术、传神之类。

    寺三门阁上并资圣门，各有金铜铸罗汉五百尊、佛牙等，凡有斋供，皆取旨方开。三门左右有两瓶琉璃塔，寺内有智海、惠林、宝梵、河沙。东西塔院，乃出角院舍，各有住持僧官。每遇斋会，凡饮食茶果，动使器皿，虽三五百分，莫不咄嗟而办。大殿两廊，皆国朝名公笔迹，左壁画炽盛光佛降九鬼百戏，右壁佛降鬼子母揭盂，殿庭供献乐部马队之类。大殿朵廊，皆壁隐楼殿人物，莫非精妙。

    师师是这里的常客，纵使不是万姓交易的日子，每次经过也要进去参拜一番，今天亦不例外，直到用过斋饭，她才出来继续前行。

    相国寺前的街道被称作相国寺街，这条街临着汴河，风景甚是优美，踏青采花的游者不少，其中既有锦衣华服的贵胄，儒袍冠带的学子，粗衣富态的商贾，亦有短衣赤脚的寻常百姓。然而在这片区域之内，无论贫富贵贱都仿佛变得平等了一般，共同享受着东京城独有的风光美景。

    从州桥跨过汴河，继续向西。先后通过内城区的郑门和外城墙的新郑门，便算出了开封城。

    城外有两座御苑南北向对，北为金明池，南为琼林苑。苑东南堆有一座高几十丈的假山，山上建有楼阁，山下铺设锦石道路，并辟有池塘。今天是艳阳天，两侧雕花的木窗在光晕下倒影出错落斑驳的景象。

    过了高楼屋阙，一路青山连绝壁，壁边柳絮飞扬沾了来往行人的衣袖，壁下碧水映长天，有戴蓑笠的老翁携一酒囊泛舟游湖，在水上良宵时刻一醉方休。

    待到过了河头，太阳已西斜，红霞绚烂在天边，旷野无人的城郊不似城中热闹，只有孤立的老树伫守在空旷沉暗的土地上，似在低语着寂寥。

    ……

    到达寺中，自有小沙弥前来迎接，师师在巧奴陪同下，参拜礼佛，而后单独参见方丈：

    “师师前日忽有所感，梦见西方极远处有一寺庙，似在呼唤我。故而前来此处，不知方丈可有教我？”

    方丈慈眉善目，法相庄严：“施主自幼与佛有缘，又梦见蔽寺，或许有机缘落在此处……”

    忽然，方丈一愣，回想起近日的怪事，问道：“不知施主梦中的寺院，有何特异？”

    师师回想一下，道：“好像……是夜里，却有一道白光从上方划过，还有金光罗汉像与……一个丑恶的……魔？”

    方丈悚然一惊，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敷衍道：“罗汉乃心中善念，魔为心魔，亦可解释为烦恼。看来施主最近有不顺之事，当小心谨慎……”

    一番惯常的套话后，方丈起身告退，前往寺院后山一洞窟内。这里，有一漆黑木盒，被锁链镇住，另有十八罗汉像分布四周，似有监押之意。

    方丈检查一番，见无异动，舒了口气，转身离去。二五万

    然而在下一刻，锁链……断了。

    另一边，师师在寺中客房休息，巧奴回车里取物。

    “砰砰砰！”有人拍门。

    师师疑惑，开门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和尚，像是寺中武僧，满脸横肉，手臂筋肉虬结，眼睛在师师身上来回乱扫。

    师师皱眉：“大师有何事？”

    “噢，那个……对，方丈说有事寻你，是的，嗯……施主请随俺来！”

    师师虽然不解方丈为何派这个粗鲁无礼的武僧，而非小沙弥来寻自己，但想来少林寺乃千古名刹，名声在外，当不会有事，便跟去了。

    路上，武僧刻意避开其他僧人，专拣偏僻小路。而后，又来到了院墙之外……

    “这位师父，方丈是要在何处见我？”

    “呃……快了，快了！你到了便知！”

    师师更起疑了。

    前方的路越来越偏僻，已经是进入了山中。师师便不肯向前了，眉眼一转：“师父，师师忽想起还有一物需回房去取，烦请师父在此等候，师师稍后再来！”

    转身就要回去。

    武僧急了，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美人儿！还想跑么？晚了！”

    师师大惊，急声高呼，怎奈这附近已没有别的僧人出没。

    她使劲挣扎，但却又怎是强壮武僧的对手，就这样被抱到了一颗树后。

    武僧一脸淫笑：“嘿嘿嘿……美人儿，从你一进寺里俺就惦记上你了，俺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的货色，今天上了你，就算立刻死也值了！”

    师师一脸认命的表情，不再挣扎。武僧大喜，流着口水开始扯衣服，就在他兽欲即将得逞时，

    “啊！！！”

    师师猝然发难，狠狠咬了武僧一口，武僧吃痛之下，“少林罗汉拳——卧枕！”

    师师虽挨了一下，却爆发出顽强的忍耐力，起身逃走，边跑边呼救。武僧想追，却被衣服绊了一下，二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武僧大惊：“若是事情败露，哪还有俺活路！”

    遂加力猛追，却不想天不遂人愿，原本不会有僧人经过的这里，忽然出现了一队持棍僧：“咦？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对武僧展开追捕，武僧仓惶逃窜，最后不知怎的，居然跑到之前方丈去过的那个山洞。

    “少林罗汉拳——双崩捶！”

    两名守洞僧人被打倒。

    进入后，武僧发现了黒木盒，只感觉它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不知不觉靠近了它，等反应过来时，盒子已经被打开！

    一股黑雾钻入了武僧的七窍。

    武僧摇了摇头，感觉没什么异常，再看盒内，空的。

    “嘁！”

    他几脚踢翻了罗汉像，正要离开，追兵到了。

    一日后，浑身是血的武僧从嵩山跑出，显得狼狈异常。他含恨地望了一眼身后：“等着瞧，老子迟早会教你们好看！”

    而师师则受到了严重的心理打击，回到东京后，整整一个月都不见人，也因此而错过了一位极为尊崇的贵客，

    直到几年后。

    本章是小说曾经的第一章，后废弃，现略作增补，作为番外篇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