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抽丝剥茧（108）

    “乍看之下，所有事件似乎都是企图让药事法修正案通过，因此在暗中动手脚的黑阳宗所为对吧？然而即使是这次的事件，不知为何同样存在着疑点。”

    “就是被沙耶白焰派来担任间谍的宗司，在我和城堡转学过来之前便已经是高中的学生这点。”

    阿理一时无法理解阿雅想要表达的意思，露出不解的表情询问：

    “这件事很奇怪吗？”

    “在沙耶白焰的恐怖攻击计划中，她企图将过去经历大有问题的我塑造成主嫌的身分。为了这个计划，她派遣间谍过来调查我的底细、设法打探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动向──倘若是这样的行动顺序，我还能够理解。可是，早在我和城堡转学过来之前，宗司就已经是高中的学生了吧？”

    “啊。”

    察觉到这点的阿理感到背脊一阵发冷。阿雅接着道出结论。

    “在我和城堡转学过来之前，宗司就已经潜入高中很长一段时间了。也就是说，焰知道我、城堡还有你会转学到高中，并以此为前提，早在很久以前，就事先安排宗司进入同一所学校。”

    阿雅继续说明：

    “在入学典礼的时候，宗司便已经是高中的学生了。也就是说，他在一年半之前便已经进入高中就读。所以，代表焰在比一年半更久之前的时间点，就已经知道我会转学至高中一事。这样一来──就会变成我还待在看守所里时，这个计划就已经存在的状况。为何焰能预测当时仍是阶下囚的我，未来会以高中学生的身分混进学校，并利用这一点来拟定恐攻计划？理由很简单。为了诱使内阁情报调查局将我从看守所释放出来，另有某人在担任始作俑者。是那家伙告诉焰的吧。”

    “阿雅，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嗯。就连焰都可能只是某个企图之下的棋子。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并非黑阳宗，而是藏身在更深沉的黑暗之中的某人。”

    某人──阿雅以相当隐晦的说法这么断言。

    就算没有说出那个人物的名字，阿理也已经察觉到了。

    打从组织成立之时，内阁情报调查局便一直持续追查着这个身分不明的存在。五年前，阿雅因这号人物而背上参与神奈川县生物武器攻击的黑锅，阿理则是遭到彻底的利用。

    尽管深深伤害了所有人，却没有任何人亲眼目睹过的一头怪物。

    “我们一直在追查那个家伙。焰应该曾经见过他才对。若非如此，今天的恐怖攻击计划就无法成立。刚才的焰仍对我怀抱强烈的敌意，情绪也相当激动，所以，想跟她问清楚的话，还是等对方冷静下来的现在比较适合。”

    所以，阿狩和博士才会从本部赶来这个地方。

    为了更贴近有着不解之缘的宿敌的真实身分。为了一探对方令人费解的行动意图。

    这时，紧急逃生口的大门正好打开了。

    从大门另一头现身的，是左右都被多名搜查官包夹着的焰。

    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情绪失控，只是以空洞的眼神望着地面前进。她的双手被铐上手铐，在前方等着的，是尚未熄火的押送用轿车。

    阿雅朝被带往押送用轿车的焰走去。

    她打算在焰坐上车前叫住她，并和她讨论方才的疑点。

    然而，在下个瞬间──停车场的灯光突然全数熄灭了。

    “！”

    面对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的环境，原本已经习惯光亮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

    被这片黑暗夺走视力的人无一不陷入混乱。

    此时，激烈的枪响和火光冷不防地在阿雅周遭迸裂。宛如传统胶卷电影一般，在黑暗中被断断续续的火光照亮的搜查官们，因身体被突击步枪子弹击中而不断抽搐、喷血之后，便陆续应声倒地。

    “呀啊！”

    “咕！阿理，快过来！”

    阿雅拾起在闪光中勉强瞥见的阿理的手，躲到附近的水泥柱后方。

    一旁传来车子轮胎在高速摩擦地面后疾驶而去的声音。想必是阿狩搭乘的那辆轿车吧。为了保护大人物不被这场枪战波及，所以驶离了停车场。

    被留在枪林弹雨之中的，就只有负责押送焰的搜查官们，以及阿雅和阿理。

    在激烈的枪战持续了片刻后，周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为了找出从周遭攻击我方的敌人，阿雅用已逐渐习惯黑暗的双眼环顾四周。

    停车场里很暗，所以无法看得太清楚。不过，似乎已经不见还站着的人。

    虽然有无数个一动也不动趴倒在地的人影，但现在的状况，几乎让阿雅无从分辨死的究竟是敌人还是同伴。浓浓的硝烟味窜入他的鼻腔。

    下一刻，停车场一角的某盏灯突然亮起，将宛如聚光灯的光线打落在地。

    “……！”

    看着倒在这道光芒之下的人物，阿雅不禁哑然。

    “沙耶白焰！”

    或许是被卷入方才的枪战而挨了好几枪吧。

    焰仰躺在地，一动也不动地睁着空洞的双眸望向天花板。鲜红的血海开始从她的身体四周蔓延开来。

    喀，喀。

    停车场里响起来自单独个体的脚步声。

    这个人物朝焰的尸体所在的光亮处走近。

    是男性吗？映入阿雅眼中的，只有穿着牛仔裤的下半身。

    遗憾的是，这名人物的脸孔仍笼罩于暗处的阴影之下，所以看不清楚。就连性别也无从判断起。

    这名人物停下脚步，然后缓缓拍了几下手。

    是在鼓掌吗？阿雅无法明白对方是为了什么而鼓掌。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直接跟你对话呢，阿雅。”

    对方开口呼唤了他的名字。

    声音听起来像个孩子。

    那是个分不清属于少年或少女的中性嗓音，而且听起来异常悦耳。

    随即明白了对方真实身分的阿雅──脸上也跟着浮现明显而强烈的怒意。

    “厄里斯！”

    听起来已经失去冷静的激动嗓音，完全不像平日的阿雅。

    初次目睹姐姐的这种反应，让阿理开始感到困惑、害怕。

    阿雅放弃藏身于水泥柱后方，咬牙切齿地走了出来。面对朝自己靠近的他，那个人影举起手枪瞄准阿雅。

    “！”

    这很明显是“如果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的恫吓。

    那个人物对着停下脚步的阿雅继续开口：

    “因为你好像已经发现了，所以我就坦白招供吧。是我在暗中布局，让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局长阿狩对你产生兴趣。因为我想将你从那所看守所里头救出来呢。然后，为了让你重获自由，我还准备了最适合你的事件。”

    对方所指的，或许就是学园的人质绑架事件吧。

    让阿雅离开看守所的关键，正是那次的事件。

    脸上写满愤怒的阿雅激动地质问厄里斯：

    “是你走漏消息给媒体，让他们包围了机场正门对吧！你透过这种方式来限制押送沙耶白焰的路线，然后在这里埋伏！完全被你成功封住她的口了！”

    “虽然情绪过于激动，但观察力算是及格了吧。毕竟她知道我太多事情了。再加上，我也想给你见我一面的机会，所以才刻意来到这里呢。”

    说着，这个人物毫不迟疑地开了一枪。

    子弹击穿阿雅的肩头，血沫跟着飞溅出来。

    “阿雅！”

    对方有着十分高明又精确的射击技巧。看见被击中肩膀的姐姐跪坐在地，阿理不禁拔腿赶到阿雅身旁。

    她象是为了袒护阿雅般将她抱紧，并瞪着眼前的人物吶喊：

    “你到底是谁！又有什么企图呀！”

    “早在五年前，我的名字应该就广为全球人类所知了。要问我的企图的话……就姑且说是为了世界和平吧。”

    无人能理解这番话真正的意涵。不过，对方很明显不打算给出任何答案。

    语毕，厄里斯转身，踏出准备离去的脚步。

    尽管感到惊惧，喘着粗气的阿雅仍大声唤住对方。

    “等等！”

    对方如他所愿地停下脚步。阿雅痛苦地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真是愚蠢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杀了你？特地把你从看守所里放出来，是因为你有让我这么做的价值。没有人会毁掉自己重视的人吧？”

    丢下这句话之后，对方再次踏出步伐。

    朝深邃黑暗中走去的那个背影，接着又这么对阿雅说道：

    “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满喜欢你的喔，阿雅。”

    脚步声逐渐远去。无法压抑内心怒气的阿雅，仍是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

    在这名人物带来的死亡与恐惧的黑暗之中，阿理只是继续流着眼泪。

    待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停车场的照明设备再次亮起。

    点亮的灯光映照出来的，是宛如五年前的杀戮三日那般骇人的地狱光景。

    堆积如山的尸体、脚下的鲜红血海，以及因害怕而在一旁不停啜泣的妹妹。

    “唔喔喔！”

    阿雅发出一阵长啸，往附近的水泥柱猛地搥下一拳。

    完全没有控制力道的那个拳头，在下一刻渗出温热的鲜红液体。

    远处传来慢了半拍的警报声，以及汽车的引擎声。或许是得知有敌人突袭的内阁情报调查局支援部队赶过来了吧。

    阿雅以拳头抵着墙壁，深深垂下头来。

    面对夺走家人，还让自己的人生完全脱轨的宿敌，这次她仍是无能为力。

    过去所怀抱的怒火仍然健在，并持续在自己的胸口熊熊燃烧──此刻，阿雅本人或许重新认知了这样的事实。

    而这股怒火所指的对象，目前仍藏身遥远而深邃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