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抽丝剥茧（42）

    可以的话，阿理其实很想隐瞒自己是路痴的事实。被城堡轻而易举地道破这点之后，她涨红一张难为情的脸，试着转换心情，并跟上前者的脚步。

    城堡想必已经来过这个车站很多次了吧。

    从她毫不迷惘的视线和脚步看来，要观察出这个事实很简单。

    踩着通往出口的阶梯向上走之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地面上。出口连接着一条人行道，在相邻的宽广道路另一头，有着一栋宏伟的大楼。

    “嗯，我记得隶属于东京都的都警察官，现在应该有五万人吧。”

    城堡指着耸立在夕阳余晖中的那栋大楼，对阿理说道：

    “那栋大楼是都警察的大本营，也就是警视厅本部办公大楼喔。”

    十八层楼高的办公大楼顶端，有着一座宛如天线般的红色铁塔。

    这里是由东京都知事管辖的都警察本部大楼。周遭也有许多政府机构林立。

    “这一带是通称霞关的场所，难道你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吗，阿理？”

    看到阿理像个孩子般以发亮的双眼仰望大楼，城堡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调侃她。

    被一语命中的阿理不禁又羞红了脸。她轻咳几声，试着蒙混带过。

    “有什么关系呀。走吧，阿狩局长还在等我们呢。”

    这次换成阿理走在城堡前方引导她。

    只是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因为，这里是阿理父亲过去工作的地方。

    他并非是和阿理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在他生前，父女俩也很少有时间见面说上几句话。然而，对阿理来说，他至今仍是名为父亲的无可取代存在。

    即使现在已经明白对方是冒牌货也一样。

    “哇哇，那是怎么回事啊？办公大楼的玄关挤满人了耶。”

    听到城堡这么说，阿理中断思考，跟着望向办公大楼的玄关出口附近。

    许多举着摄影机的摄影师，以及手持麦克风的记者。

    每个人看起来都明显来自电视台。

    附近还停驻了几辆车顶架设着天线的新闻采访车，每辆车的车身都有着不同电视台的标志。不只一两家电视台，感觉似乎是东京所有的主要电视台都聚集于此地。其中甚至还有手持录音笔的报社记者。大致看过去的话，应该有多达四十名的媒体相关人士在场。

    “那些人是来报导这次事件的相关人员吗？”

    “真是厉害。原来这起事件这么受到关注啊。”

    现在似乎不是进行正式报导的时间，所以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只是聚在一起谈笑。不过，因为媒体在玄关外头展开了庞大的阵仗，想出入就变得不太方便。

    阿理带着困扰的表情开口：

    “伤脑筋呢。想从正门玄关进入办公大楼，好像会有点辛苦。”

    “嗯，如果他们过来攀谈也很讨厌。那我们走后门吧？”

    “咦，你知道怎么从后门进去吗？”

    “算是吧。从那边走喔。”

    城堡指向斑马线另一头。那里是办公大楼地下停车场所在的方向。

    看来，后门大概位于地下停车场附近吧。或许是因为城堡常到霞关这一带来，所以意外清楚这类的情报。阿理再次体认到她确实是内阁情报调查局一员的事实。尽管外表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但城堡果然有些奇特之处。

    就在阿理为了前往城堡所说的后门，而准备走向斑马线的时候。

    后者突然猛地拉住阿理的手，要她留在原地。

    阿理收回原本要踩上斑马线的一只脚，转身望向突然拉住她的城堡。她发现城堡脸上没了平常那种悠闲自在的感觉。现在的她仔细观察着周遭，彷彿在寻找什么一般。随后，城堡以极为认真的语气发出警告。

    “感觉不太对劲。”

    她的不对劲是指什么？周遭仍是一片祥和的暖春黄昏，没看到什么称得上异常的事态。在这片光景之中，城堡究竟察觉到了什么？

    这时──突然有一辆卡车驶来。

    这一带比较没有工厂或仓库类的建筑物，所以马路上也只看得到家用车的踪影。在这种地方，承载着大型货柜的这辆卡车，感觉有些引人注目。

    卡车往办公大楼所在处前进，慢慢接近媒体聚集的正门玄关处，然后将车子停在某个报导团队的旁边。

    对于卡车司机这番费解的行为，在场所有人都涌现一股异样感。

    如果是为了运送物资而来，为什么会把车子停在办公大楼的玄关外头？真要说的话，什么东西会需要动用大型卡车将其搬运至办公大楼？卡车上头的货物到底是什么？

    城堡冷静却也有些粗鲁地拉扯阿理的手臂。

    一头雾水的阿理，就这样被她拉着躲到一旁钢铁材质的地图标志后方。城堡迅速翻开自己的书包，并从里头取出一把自动手枪。

    面对城堡出乎意料的行动，阿理不禁一脸错愕。

    确认弹匣里有子弹后，城堡以熟练的动作从枪托底部将其推入。解除安全装置之后，城堡也躲到地图标志后方，然后探头观察办公大楼所在的方向。

    “城堡，到底发生什么。”

    阿理还来不及问，异变就发生了。卡车承载的货柜后门敞开，几个人影从里头窜出。

    一共有三个人。虽然用防毒面具遮住脸，但从体格看来应该是男性。

    他们手脚利落地从货柜里头拉出一块等身大的立方体。看起来似乎是一大块具有弹性的软垫。三名男子将软垫安置在办公大楼的某个定点之后，其中一名男子又从货柜里头取出一个巨大的筒状物。他将外型类似宝特瓶的子弹充填至筒内，并瞄准办公大楼的四楼外墙。

    那是火箭砲。

    男子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发射了火箭弹。

    将子弹送出去之后，火箭砲的末端窜出猛烈的回火。

    砲弹炸开了男子所瞄准的办公大楼四楼外墙。爆炸声和震动同时传来，被砲弹炸裂的外墙和玻璃碎片宛如雨点般毫不留情地洒落。

    “喂！有拍到刚才那一幕吗！”

    原本完全愣在原地的媒体，因为不知道谁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眼神全都变了。

    为了独家掌握眼前的最新发展，众人纷纷开始进行报导的准备。

    尽管有一群危险分子近在眼前，媒体们仍陆续将摄影机镜头转向从卡车中现身的三名男子。记者呼叫位于摄影棚里头的主播，每家电视台似乎都开始了实况报导。尽是一群在名与利驱使之下，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本部办公大楼的四楼外墙被炸开一个大洞。里头似乎刚好就是侦讯室。

    有个人影从洞穴里头往外纵身一跃。

    从四楼跳下来的人影，无视下方传来的惊叹或尖叫声，顺利坠落在方才安置好的软垫上。随后，他爬下软垫，踏上办公大楼玄关前方的地面，若无其事地走向媒体群。

    跳下来的男子双手都铐着手铐。

    他想必不是警界相关人员，而是一名罪犯吧。

    然而，他身上却穿着相当格格不入的晚宴服。男子的脸部因严重烧伤而无从辨识长相。但阿理记得这张特征过于鲜明的脸。

    “大众公敌！”

    她咽下一口口水，并如此断言。

    面对同时将镜头转向自己的媒体群，大众公敌的脸上看起来带着浅浅的微笑。

    几名刑警从大众公敌跳出来的洞口探头往下看。发现正站在媒体群前方的他，刑警们开始透过无线电大喊：“嫌犯脱逃了！”

    嫌犯脱逃。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这才理解了现况。

    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发生的这些行动，正是大众公敌的“脱逃戏码”。

    轻轻哼歌的声音传入耳里。

    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男子透过固定在喉咙上的喉震式麦克风，以扭曲的电子合成音谱成的歌声。明明随时有可能被赶到玄关处的刑警们再次压制住，大众公敌却完全没有表露出焦急的反应，只是悠哉地哼着歌。

    那是〈欢乐颂〉。

    亦即在过去的网络公开处刑事件当中，嫌犯总是会哼唱的那首曲子。

    象是以大众公敌的哼歌声为暗号一般，又有几名男子从卡车的货柜里头现身。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肩上全都背着突击步枪。看起来完全就是戴着防毒面具的武装集团。

    武装集团在媒体阵营前方一字排开，呈现与其对峙的状态。

    “这是在搞什么？你是网络公开处刑事件的嫌犯对吧？”

    “印象中，是只对社会上的恶人下手，有如暗黑英雄般的存在嘛？”

    目睹武装集团一起将枪口瞄准自己的动作，媒体人个个吓得脸色发白。

    因为这样一来，大众公敌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大众公敌只是继续哼歌，并没有回答媒体群的疑问。他取而代之地以挥手的动作朝武装集团发出指示。于是，将枪口瞄准媒体阵营的武装集团开口高声宣言：

    “大众公敌必须死！”

    下一秒，突击步枪的枪口便迸出火花。发射出来的子弹无情地开始破坏前方的人类。被无数颗子弹击中的媒体人们，彷彿舞姿笨拙的提线人偶般在原地扭动。尽管双手被打断、胸部被贯穿、脑袋被轰烂，人偶的死亡之舞依然没有停止。在硝烟瀰漫的办公大楼玄关外头，飞溅的血滴形成鲜红血雾。化为无力的肉块后，原本有着人类形体的存在才终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