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假设犯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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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旬的方向盘一阵温热，梅雨季还没过。天气预报虽然说今晚会下雨，但天空毫无变阴的迹象，整个世界都带着蒸腾的热度。
无法碰触的幽灵，一定也和空气一样温暖。
阿雨——朽木续的小说有两个缺点。
一位书评家作出这样的评论。虽然阿波和这位评论家颇有缘份，不过对方写的东西他大半都跳着读过。他当编辑时就不曾在意过书评家。但不知为何，仅有关于朽木续的那篇文章留在他的意识中。
阿雨的小说有两个缺点，而关于其中一点，阿波认为对方说得对极了。
阿波沉思着阿雨的事，走进一间颇有年代感的咖啡店。
他点了杯咖啡，尽管从玻璃窗照进的阳光让他心生点冰咖啡的渴望，但他抗拒在别人面前用吸管。阿波坚信帅气地衔着吸管的男人绝对不存在这个地球上。
阿波透过大片窗户眺望着街景。这是一条商店街，明明正值星期六，却有点冷清。不过不远处就有更大的商店街和百货公司，所以街道冷清大概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说不定还该庆幸拉下铁卷门的店家数并没多到让人心烦的程度。
在对街的水果店中看店的妇人翻阅着杂志。最近变得常见的连锁鞋店前，排列着大同小异的标价牌。这里还有眼镜店、手机店，以及贩卖夏威夷衫的可疑店家。
寻常可见的平凡情侣从店家前漫步走过，看起来刚升小学的小男孩则一路晃着背上的书包跑来跑去，其中还有拿起能量石端详的年轻女性。
阿波啜饮着特调咖啡，仔细观察街上的每一个路人。
他在三天前接下一个委托。
委托他的男人是这条商店街的振兴协会理事长。
“好一阵子前，这里接连发生奇妙意外。”他这么说：“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说得更具体一点，就象是脚被从地上冒出来的手抓住，然后就跌倒了。但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我自己也过过很多次，实在让人不舒服。”
这次的委托就是调查意外的原因。话虽如此，理事长似乎不觉得问题能够就此解决。阿波基本上依工作时间收取费用，而理事长只给阿波三天时限。
“三天后请向我汇报一次，我会视情况考虑延长。”
虽然委托人这么说，但大概没指望延长委托，阿波心想。
因为调查到现在已经迈入第三天，但他仍没获得半点像样的情报。探访询问后，阿波顶多知道这条商店街流传着“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脚而跌倒”的传闻。他也和几位被害者见面，但没办法获得更多情报，其中一人甚至明显是自己绊倒。
调查结果是毫无异常。
理事长想要这样的报告吗？他想听的应该不是“这条商店街充满怨念，恶灵被吸引而来抓住行人的脚”。
这时一名年轻女性从手机店走出，背著书包的小男孩忽然紧紧抱住她的脚。两人大概是母子，也可能是年纪差距大的姊弟，阿波无法判断是前者还后者。老实说，两种都不太像。
说时迟那时快，女性华丽地跌一大跤，薄薄的小册子从印着桥色标志的纸袋飞出来。女性检查过脚边，又看一圈身边，然后捡起小册子迅速离开。背著书包的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露出渴望的表情。但女性已经走远，他又在附近跑来跑去。
阿波立刻起身，他在账单上留下纸钞后飞奔出咖畊店。
大多数情况下，幽灵的模样和活着的人类没任何差别。
阿波虽然看得见幽灵，但难以分辨出他们和人类的不同。
他很快追上男孩，因为对方晃著书包啪搭啪搭地小跑步过来。
“你好。”小男孩充满朝气地说。
阿波不由得愣愣回一声。“你好。”
小男孩一瞬间惊讶似地瞪大眼睛。“你好，欢迎光临，谢谢。”
到底欢迎光临哪里？又对什么谢谢？阿波搞不清楚状况，只好适当地回应。
“嗯，不客气。”
小男孩歪歪头，不甚在意的阿波接着问。
“你叫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小男孩开心地笑起来。“早安？你好，小心回家。”
完全无法对话，小男孩似乎只是把刚学会的话拼凑起来，发音时也有不自然的停顿。
伤脑筋，阿波不太习惯应对小孩。他试着抚摸男孩的头，但一如预期地触碰不到，指尖彷彿伸向彩虹或幻影一般穿过头部。
小男孩毋庸置疑过世了，就算他走失，也无法把幽灵送到派出所。
明知徒劳无功，阿波仍然继续发问。
“你常常待在这里吗？”
小男孩依旧吐出毫无意义的词句，还露出灿烂笑容。阿波在内心叹口气，放弃对话，转而观察他。
男孩拥有灵活的大眼，模样十分活泼。白色的t恤搭配长过膝盖的深蓝色短裤。脚上穿着印卡通版车子图案的袜子，还有玩具般小巧可爱的运动鞋。书包别著名牌，但只看得出来用黑奇异笔写下，彷彿痛苦挣扎着的扭曲线条，完全看不出名字。不过，阿波发现像校徽的标志。
这个男孩为何过世？
他认为，小孩子绝不该就这样死去。
阿波想起独自站在海边的年幼少女幽灵。要请她帮忙吗？年纪相近的话，说不定能够发现什么。忍不住起这个念头的阿波却甩甩头，抛开这个主意。他希望让小男孩成佛，而他不太想让幽灵看到其他幽灵成佛的样子。活着的阿波难以想象幽灵当下的心境，但他认为这不会令人心情愉快。
“我要先走了，还有工作要忙。”
阿波其实打算暗地留下来观察男孩。男孩说不定最后会回家，这样一来，调查就有大幅进展。
“晚安，我开动了。”
阿波决定不在意男孩说的话，他挥挥手，男孩也开心地回挥。阿波背向挥动的小手跨出脚步，下一秒差点跌倒，因为男孩紧紧抱着阿波的脚。
大多时候幽灵无法触及和拥抱他人。其中当然有例外，阿波和阿雨将这种例外称为“灵异现象”。
不过，男孩的灵异现象就只是抱住别人而已吗？
灵异现象与幽灵自身的执念关联紧密。
男孩是想抱紧谁吧？阿波理所当然地认为年幼的男孩一定是想抱紧谁——他想抱紧母亲或某个人才会成为幽灵。总之，阿波打定主意先找出这个孩子的母亲。幽灵也好，活人也好，走失的小孩就该途回母亲身边。
阿波迈开步伐。
男孩跟在后头，他似乎对阿波产生亲近感。
“我出门喽？”
“嗯，我们走吧。”
阿波回答时，电子音从口袋传出来。阿波将手伸进口袋时想起两件事。第一是他忘了关手机电源，第二是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阿雨走不了多远。
车子一在指定的大楼前停下，拿着纸袋的阿雨马上钻进来。
纸袋共两个，一个是大楼书店的纸袋，另一个用英文字母写着阿波不认得的语言。根据重音符号的标记方式来看，阿波猜想这是意大利文。
阿雨递出写着意大利文的纸袋。
“这啥？”
“饼干，你不喜欢吗？”
“嗯，不过我喜欢吃自己做的。”
“是你烤的饼干的话，我就无福消受了。”
饼干这种程度的东西，我也烤得出像样的成品，阿波在心中抗议——起码三次成功一次。他将纸袋放在仪表板上发动汽车。
“另一个袋子是什么？”
“我们五月在图书室找的那本书，突然想读读看就买了。
“书店竟然刚好有啊。”
“是啊，算我运气好。”
“用网络比较确定买得到吧。”
“我偶尔也想去书店晃晃。望著书架就让人愉悦，差不多和森林浴一样。”
“唔，我能了解你的感觉。”
阿雨撕开纸袋上的胶带，取出封面印着傍晚天空的书。他在翻开封面时间。
“社长那边的委托如何？”
“有进展了，遇到一个幽灵男孩。”
“可喜可贺，不过调查是到今天为止吧？”
“是啊，时机真差。”
如果告诉对方自己遇见幽灵男孩，调查期间会延长吗？应该很难，大概会落得被当可疑灵媒的下场。意外地，很多人心中埋藏着对幽灵的恐惧，然而敢正面承认幽灵存在的人非常少。两者并不矛盾，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害怕，所以不愿意承认幽灵。
“那么调查就到此为止吗？”
“老实说，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似乎被附身了。”
“那真不幸。”阿雨终于从书中抬起头。“幽灵男孩现在也在这里？”
“是啊，在我的大腿上。”
幽灵从刚刚就用倍感稀奇的模样盯着时速表。
小男生都喜欢时速表，阿波小时候也一样。
阿雨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波大腿上方。
“你打算让他成佛吗？”
“我是这么打算，一直维持这样太吵了。”
男孩像要插嘴阿波和阿雨的对话，不停开口说话。内容与刚见面时相同，只是毫无意义的招呼语拼凑成的语言。
“我说阿雨，你几岁识字说话？”
“难以作答。我现在也还没认识所有字汇，如果指识得一两个词汇的程度，那又是在我有印象前就学会了。”
“可以好好与人对话是几岁的时候？”
“如果是回答简单问题，大概三岁左右。”
“大部份都是这个年纪吧。”
无法碰触的幽灵，一定也和空气一样温暖。
阿雨——朽木续的小说有两个缺点。
一位书评家作出这样的评论。虽然阿波和这位评论家颇有缘份，不过对方写的东西他大半都跳着读过。他当编辑时就不曾在意过书评家。但不知为何，仅有关于朽木续的那篇文章留在他的意识中。
阿雨的小说有两个缺点，而关于其中一点，阿波认为对方说得对极了。
阿波沉思着阿雨的事，走进一间颇有年代感的咖啡店。
他点了杯咖啡，尽管从玻璃窗照进的阳光让他心生点冰咖啡的渴望，但他抗拒在别人面前用吸管。阿波坚信帅气地衔着吸管的男人绝对不存在这个地球上。
阿波透过大片窗户眺望着街景。这是一条商店街，明明正值星期六，却有点冷清。不过不远处就有更大的商店街和百货公司，所以街道冷清大概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说不定还该庆幸拉下铁卷门的店家数并没多到让人心烦的程度。
在对街的水果店中看店的妇人翻阅着杂志。最近变得常见的连锁鞋店前，排列着大同小异的标价牌。这里还有眼镜店、手机店，以及贩卖夏威夷衫的可疑店家。
寻常可见的平凡情侣从店家前漫步走过，看起来刚升小学的小男孩则一路晃着背上的书包跑来跑去，其中还有拿起能量石端详的年轻女性。
阿波啜饮着特调咖啡，仔细观察街上的每一个路人。
他在三天前接下一个委托。
委托他的男人是这条商店街的振兴协会理事长。
“好一阵子前，这里接连发生奇妙意外。”他这么说：“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说得更具体一点，就象是脚被从地上冒出来的手抓住，然后就跌倒了。但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我自己也过过很多次，实在让人不舒服。”
这次的委托就是调查意外的原因。话虽如此，理事长似乎不觉得问题能够就此解决。阿波基本上依工作时间收取费用，而理事长只给阿波三天时限。
“三天后请向我汇报一次，我会视情况考虑延长。”
虽然委托人这么说，但大概没指望延长委托，阿波心想。
因为调查到现在已经迈入第三天，但他仍没获得半点像样的情报。探访询问后，阿波顶多知道这条商店街流传着“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脚而跌倒”的传闻。他也和几位被害者见面，但没办法获得更多情报，其中一人甚至明显是自己绊倒。
调查结果是毫无异常。
理事长想要这样的报告吗？他想听的应该不是“这条商店街充满怨念，恶灵被吸引而来抓住行人的脚”。
这时一名年轻女性从手机店走出，背著书包的小男孩忽然紧紧抱住她的脚。两人大概是母子，也可能是年纪差距大的姊弟，阿波无法判断是前者还后者。老实说，两种都不太像。
说时迟那时快，女性华丽地跌一大跤，薄薄的小册子从印着桥色标志的纸袋飞出来。女性检查过脚边，又看一圈身边，然后捡起小册子迅速离开。背著书包的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露出渴望的表情。但女性已经走远，他又在附近跑来跑去。
阿波立刻起身，他在账单上留下纸钞后飞奔出咖畊店。
大多数情况下，幽灵的模样和活着的人类没任何差别。
阿波虽然看得见幽灵，但难以分辨出他们和人类的不同。
他很快追上男孩，因为对方晃著书包啪搭啪搭地小跑步过来。
“你好。”小男孩充满朝气地说。
阿波不由得愣愣回一声。“你好。”
小男孩一瞬间惊讶似地瞪大眼睛。“你好，欢迎光临，谢谢。”
到底欢迎光临哪里？又对什么谢谢？阿波搞不清楚状况，只好适当地回应。
“嗯，不客气。”
小男孩歪歪头，不甚在意的阿波接着问。
“你叫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小男孩开心地笑起来。“早安？你好，小心回家。”
完全无法对话，小男孩似乎只是把刚学会的话拼凑起来，发音时也有不自然的停顿。
伤脑筋，阿波不太习惯应对小孩。他试着抚摸男孩的头，但一如预期地触碰不到，指尖彷彿伸向彩虹或幻影一般穿过头部。
小男孩毋庸置疑过世了，就算他走失，也无法把幽灵送到派出所。
明知徒劳无功，阿波仍然继续发问。
“你常常待在这里吗？”
小男孩依旧吐出毫无意义的词句，还露出灿烂笑容。阿波在内心叹口气，放弃对话，转而观察他。
男孩拥有灵活的大眼，模样十分活泼。白色的t恤搭配长过膝盖的深蓝色短裤。脚上穿着印卡通版车子图案的袜子，还有玩具般小巧可爱的运动鞋。书包别著名牌，但只看得出来用黑奇异笔写下，彷彿痛苦挣扎着的扭曲线条，完全看不出名字。不过，阿波发现像校徽的标志。
这个男孩为何过世？
他认为，小孩子绝不该就这样死去。
阿波想起独自站在海边的年幼少女幽灵。要请她帮忙吗？年纪相近的话，说不定能够发现什么。忍不住起这个念头的阿波却甩甩头，抛开这个主意。他希望让小男孩成佛，而他不太想让幽灵看到其他幽灵成佛的样子。活着的阿波难以想象幽灵当下的心境，但他认为这不会令人心情愉快。
“我要先走了，还有工作要忙。”
阿波其实打算暗地留下来观察男孩。男孩说不定最后会回家，这样一来，调查就有大幅进展。
“晚安，我开动了。”
阿波决定不在意男孩说的话，他挥挥手，男孩也开心地回挥。阿波背向挥动的小手跨出脚步，下一秒差点跌倒，因为男孩紧紧抱着阿波的脚。
大多时候幽灵无法触及和拥抱他人。其中当然有例外，阿波和阿雨将这种例外称为“灵异现象”。
不过，男孩的灵异现象就只是抱住别人而已吗？
灵异现象与幽灵自身的执念关联紧密。
男孩是想抱紧谁吧？阿波理所当然地认为年幼的男孩一定是想抱紧谁——他想抱紧母亲或某个人才会成为幽灵。总之，阿波打定主意先找出这个孩子的母亲。幽灵也好，活人也好，走失的小孩就该途回母亲身边。
阿波迈开步伐。
男孩跟在后头，他似乎对阿波产生亲近感。
“我出门喽？”
“嗯，我们走吧。”
阿波回答时，电子音从口袋传出来。阿波将手伸进口袋时想起两件事。第一是他忘了关手机电源，第二是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阿雨走不了多远。
车子一在指定的大楼前停下，拿着纸袋的阿雨马上钻进来。
纸袋共两个，一个是大楼书店的纸袋，另一个用英文字母写着阿波不认得的语言。根据重音符号的标记方式来看，阿波猜想这是意大利文。
阿雨递出写着意大利文的纸袋。
“这啥？”
“饼干，你不喜欢吗？”
“嗯，不过我喜欢吃自己做的。”
“是你烤的饼干的话，我就无福消受了。”
饼干这种程度的东西，我也烤得出像样的成品，阿波在心中抗议——起码三次成功一次。他将纸袋放在仪表板上发动汽车。
“另一个袋子是什么？”
“我们五月在图书室找的那本书，突然想读读看就买了。
“书店竟然刚好有啊。”
“是啊，算我运气好。”
“用网络比较确定买得到吧。”
“我偶尔也想去书店晃晃。望著书架就让人愉悦，差不多和森林浴一样。”
“唔，我能了解你的感觉。”
阿雨撕开纸袋上的胶带，取出封面印着傍晚天空的书。他在翻开封面时间。
“社长那边的委托如何？”
“有进展了，遇到一个幽灵男孩。”
“可喜可贺，不过调查是到今天为止吧？”
“是啊，时机真差。”
如果告诉对方自己遇见幽灵男孩，调查期间会延长吗？应该很难，大概会落得被当可疑灵媒的下场。意外地，很多人心中埋藏着对幽灵的恐惧，然而敢正面承认幽灵存在的人非常少。两者并不矛盾，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害怕，所以不愿意承认幽灵。
“那么调查就到此为止吗？”
“老实说，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似乎被附身了。”
“那真不幸。”阿雨终于从书中抬起头。“幽灵男孩现在也在这里？”
“是啊，在我的大腿上。”
幽灵从刚刚就用倍感稀奇的模样盯着时速表。
小男生都喜欢时速表，阿波小时候也一样。
阿雨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波大腿上方。
“你打算让他成佛吗？”
“我是这么打算，一直维持这样太吵了。”
男孩像要插嘴阿波和阿雨的对话，不停开口说话。内容与刚见面时相同，只是毫无意义的招呼语拼凑成的语言。
“我说阿雨，你几岁识字说话？”
“难以作答。我现在也还没认识所有字汇，如果指识得一两个词汇的程度，那又是在我有印象前就学会了。”
“可以好好与人对话是几岁的时候？”
“如果是回答简单问题，大概三岁左右。”
“大部份都是这个年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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