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追凶（44）

    抵抗的手段也被摧毁了。

    也没有能帮助她们的同伴。

    只有阿绪和阿馨。

    她们唯一的容身处只剩这个屋顶。只剩这个被围篱环绕的场所。

    而且这里能容身的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连接西侧楼梯的铁门，正陆续发出猛烈的撞击声。被突破已是时间问题。那在直升机翼声下仍穿进她们听觉的金属声响，仿佛在倒数她们所剩时间似地，刻划出一定节奏。

    阿馨和阿绪只能呆望着晃动的钢铁门板。她们自然地开始颤抖。她们就像是希望至少能平复对方的颤抖一般，紧紧相拥。

    阿绪在阿馨耳边轻声开口。

    “馨，就要结束了吗？”

    “看来，真是这样。”

    咚、咚、咚。声音就像是时钟的指针跳动般，不断发出声响。

    “过去这段时间，过得很快乐吧?”

    “是啊。真的，非常快乐。”

    已经无法再逃了。

    也没有容身之处。

    “我们很幸福吧?”

    “嗯，非常幸福。”

    悠悠飞在上空的直升机。仿佛像在嘲笑她们一般，音量越来越大的群众欢呼声。如雨般的视线。

    “这样算好吧?”

    “当然，不能更好了。所以一点都不需要后侮。”

    阿绪“嗯”地点头应声。

    冷风笼罩着她们。她们稍微让身体分开，互相微笑。

    一声格外响亮的金属声。钢铁门板的门把掉落地面。但是门还没被打开。现在还勉强锁着。但是，已经是随时都可能被撞开的状态。

    紧紧抱着阿馨的阿绪唤了一次阿馨的名字，然后亲吻。阿馨也再次搂住她颤抖的肩膀。

    嘴唇之间传达着她的思念。同时也传达着阿馨的思念。

    那原来是一样的东西。

    一样的心情。

    分开的唇。阿绪微笑。阿馨也微笑。

    “我爱你，馨。”

    “我爱你，阿绪。”

    她们互相拥抱。紧紧地、用力地抱住彼此。

    沉重的声响。门锁终于遭到破坏，铁门以仿佛要被撞破的速度迅速敞开。

    看到这个情景，她们明白时候已到。

    她们尽全力逃过了。比起在那时被抓，阿馨又和阿绪一起渡过了更多的时间。

    所以阿馨不后悔。阿馨不后悔能和她在一起。

    阿馨从腰际抽出90two，然后将枪口抵住阿绪胸口。而阿绪也用左手从提包中取出sp101，同样将枪口抵上阿馨的胸口。

    她们永远在一起吧，阿绪。

    没有人能够妨碍她们。

    阿馨爱你，阿绪。

    她们将手指扣上扳机。

    阿谷和阿雅死命地跑着。

    心脏是不是要爆了?腿是不是要断了?他们持续跑到心中涌现出这些想法。

    两人推开围在校地外围的围观群众，穿过那些明明已经没有人质，却遗像木偶一样持续围守现场的同僚们，两人跑向校地，然后跑向校舍。

    在玄关的地方，他们看见了应该是负责制压地下的突入班。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喊出的内容，和阿谷在市川的特殊班攻坚时所喊的一模一样。阿谷回应对方的疑问。

    “我是警方的人。”他这么说道。

    不是警探、也不是警员，阿谷简短地喊着，然后便将他们推开并跑过走廊。他们已经从阿岛的笔记型电脑中偷看过校舍的构造。要先往西再往东，然后往东再往西。竟得绕这么远。

    两人跑上楼梯。仅仅十几公分的阶梯高度都让他们十分难受。就连抬腿都必须特别鞭策自己才能办到。他们的身体完全跟不上想疾驰到屋顶的想法。但还是非去不可。

    阿雅有许多要赶去的理由。但是驱使他们行动的，却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所有理由混杂在一起所产生的一个相当模糊，但却无法抹灭的意志。

    阿岛说过要想死的人活，就跟要想活的人死一样。

    真的是那样吗？阿雅这么想着。他并不打算说“死亡是最糟的结果”这类的漂亮话。但要人活下去跟要人去死，应该不一样才对。还是说那终究只是被常识束缚的第三者所擅自抱持的想法?那是想装饰自己而有的念头?单纯的自阿馨满足?那样其实和擅自伤害她们的那些人一样?这种关心是多管闲事?行动只不过是满足自阿馨欲望的手段，而他人只不过是用来达成这个目的的道具?

    阿馨曾用“小孩就是大人的玩具?”这句话表示至质疑。那自己现在只是想把她们当成玩具来玩弄吗?是想利用名为阿馨和阿绪的人偶，在自己登场的人偶剧上，扮演廉价的英雄吗?

    阿雅的脑袋空转着。越是努力思考，越是努力奔跑，阿雅的脑袋就越是和身体缺乏协调。

    自己有许多这么做的理由。正因为这样，阿雅才无法整理好脑袋中的想法。就算询问自己奔跑的理由，也无法回答出任何答案。

    阿雅脑中开始浮出和这个事件有关的各个人物。阿馨、阿绪、阿雅、阿岛、市川、山本、山田，想推翻游戏桌的人，想实行自己所被赋予的工作的人、想守护自己尊严的人。大家都走着各自的路，或是想要那么做。正因为这样，才会互相冲突。

    就像分散在白纸上的数条线。只要持续延伸，迟早都会撞上其他线。如果每条线都有自阿馨，如果每条线都过着各自的自阿馨，那就不可能全部平行。一旦相撞，就有一方得要折断，然后消失吧。而留下来的，是较粗的一方。

    但是不能这样就算了。不能只是这样就算了。

    阿谷说过。正因为这样，才要有她们在。

    没错，所以她们才会在这里。才会在这里奔跑。

    答案总是简单的。这不是什么困难的道理。

    阿雅他们跑过漆黑的走廊，踢开散落在地面的弹壳，踏过破碎的玻璃碎片，穿过防火门的内门，持续奔跑。

    他们跑过漫长的走廊，越过数十段阶梯，跨过坏掉的黑色阿鹰步枪，踏上通往屋顶的阶梯。

    阶梯上有复数人的气息。他们似乎还在设法处理那扇铁门。赶上了。就紧接在阿雅心中如此确信之后，响起了巨大的金属声。随后是靴子的凌乱脚步声。

    “不好!”

    跑在前方的阿谷从怀中掏出governnt，拉动滑套。

    在与阿馨对峙，并遭到阿绪狙击时都一直维持放空的药室，现在里面已填入弹药。

    为了拨开阿岛的手，为了阻止突入班，阿谷和阿雅奔上阶梯。

    枪声。

    不是她们的，属于别人的枪声。听到那声枪响从那扇铁门的方向传出，阿馨不禁睁大眼睛，转头望向那边。

    出现在铁门那里的，是黑色的盾牌。但是在盾牌之后却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那个叫阿谷什么的警探跟他的搭档。那两人不知为何开始和穿着战斗服的男人们开始怒声争执。

    但随即便又响起辅助轮的滚动声，两面的盾牌与男人们毫不理会阿谷他们，开始行动。

    那些人缓缓地朝她们靠近。

    可是一声怒吼阻止了那些人。接着那两名警探丢开手中的枪，突然握起拳头，殴打那些身穿战斗服的男人。躲在盾后的男人们似乎不甘遭到殴打，也跟着丢下手中的枪，不断地挥拳、挥拳。

    那些人在干什么啊?他们就像傻瓜一样纠缠在一块儿。

    就连阿绪也注意到这个情景，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在做什么?好像吵起来了呢。”

    啊。阿绪接着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小小地轻笑一声。

    “所以我可以和馨像这样多相处一阵子了吗?”

    阿绪说完，便露出略显哀伤的微笑，然后用双手抱住阿馨。被她还握在手中的sp101握柄靠住的背部，感觉有些疼痛。

    而阿馨也用握着90two的手，用双手抱住阿绪。要拥抱阿绪，手中的枪实在有些凝事。

    虽然很想干脆将枪放在一旁，和阿绪紧紧拥抱，但如果警察突然行动的话，可能会让她们无从抵抗，因此这让阿馨害怕地无法这么做。

    她们只是沉默地持续用力拥抱对方。像是被紧紧绑住的那种厌触，戚觉十分舒服。就算不死缠烂打，对方也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并愿意爱着自己。那样的安心令阿馨戚到高兴。

    阿绪在阿馨耳边低语。她的吐息让阿馨耳朵有些发痒。

    “只要和馨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好快喔。仔细一看，才发现时钟的针转得飞快，太阳就像抛出的球一样掉落，夜晚只有一眨眼那么长，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一年就像一天一样。似乎稍不留神，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老太婆了。”

    “如果真变成那样，我们就开间像遑屋的老奶奶那样的店吧。两个人在一起一定不会寂寞的。然后我们就像老奶奶一样，跟前来的顾客聊着以前遇过的事。”

    她们互相在彼此耳边小声笑着。

    “听起来好好喔。可是如果开了一间那样的店，时间或许会变得更快呢。可能稍不留神，就已经一百岁了。”

    她们又笑了。

    “我呢，全部都能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回想起和馨在一起的事情喔。我能说出我们做过这种事、还做过那种事。然后边回想边说那时候好高兴、好快乐。馨，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但是馨，谢谢你给了我满满的回忆。你给了我许多幸福，多到足以让我把讨厌的事全部忘记，谢谢你。”

    “那我也要对你说。谢谢你，阿绪。”

    啊，真的是转眼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