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4

    虽然唐素嗜杀, 但唐云松知道他这位侄女并不是一个不顾全大局的人。

    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 那些人惹怒了她？

    如果是说了什么话惹恼了唐素，唐云松表示, 他对其中的内容真的很感兴趣。

    面对唐云松审视的目光, 唐素挑了挑眉, 坦坦荡荡的回望过去。

    唐云松盯着唐素的脸, 半晌才冷冷道：“现在杀人，不是最好的时机。”

    闻言, 唐素轻笑：“那又如何？我杀的不过是些无名小卒罢了，不会影响大局的。”

    说完，唐素转头看向面目惊恐的大长老。

    这个活了大半辈子, 身居高位的老人, 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吓得失了言语。

    唐素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叫几个人，把外面的死人清理干净。”

    此话一出, 大长老的理智恢复大半,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他却深知自己不是唐素的对手, 但即使如此, 他还是脱口问道：“孟先生布下的法阵是怎么回事？”

    唐素扬眉：“这个嘛.......孟霄修的是鬼符术, 他布下的法阵, 等闲妖物不可靠近。现在阵破了, 十有□□是巫蛊族出了内鬼。”

    “内鬼？”大长老脸色一沉, 转身对三长老交代道：“给我查，这段时间有谁接近过法阵！”

    “不用查了，人都来了。”唐云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褶皱，看着唐素，轻声道：“近些年对你的了解少了，今日我才发现，你手段是高明不少，可性子却越发冲动，难堪大用。”

    说完，唐云松就抬脚走出了木屋。

    唐素敛下眉，她当然知道唐云松是在讽刺她在如此紧要关头动手杀人，而且还是无关紧要的人。

    “这？唐先生是什么意思？”大长老没在意唐云松最后对唐素说的话，他只关心巫蛊族的存亡。

    唐素抬眼，恢复如常，微微一笑：“唐先生的意思是，恶婴来了，请他进寨的人，就是内鬼。”

    “什么？”大长老大惊失色，三两步走了出去。

    大长老走得极快，原本应该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可谁知他刚走到门口，身影却顿住了。

    大长老近乎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回廊楼阁间满是尸体，残肢满地，鲜血飞溅，宛如修罗地狱。

    很难想象，这是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

    屋里的那个女人，究竟是用什么手法残杀了这些人？就连屋脊上方都沾上了血迹。

    “呀……早知道时间仓促清理不了，我就不该给他们放血。”一道犹如地狱幽冥传来的叹息声响起，大长老的胡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慢慢转过身，看见唐素站在离他半步的距离，露出森森白牙，却笑得一脸无辜：“不过这也怪他们嘴碎，所以古人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祸从口出，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要记得谨言慎行才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大——长——老？”

    “唐……唐小姐说得对。”

    唐素勾了勾唇，显然对大长老的表现很满意。她扫了一眼回廊上的狼藉，眼底流露出厌恶，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没见过血腥场面，心地善良的大家闺秀。

    孟霄布下的法阵被破，恶婴从寨口长驱直入，如果不是唐云松提醒得及时，长老团连护族法阵都来不及启动就被恶婴一锅端了。

    不过就算如此，巫蛊族的境况也算不上好。

    此时此刻，恶婴就站在护族法阵外，虽然没有任何攻击，但他眼底流露的嘲讽却告诉众人，他有能力进来，可偏偏要让他们感受死亡一步步靠近的滋味。

    这是一种精神折磨。

    唐云松站在高台上，远远看着黑雾之中的小小身影，金龙隐在暗红色的肚兜之上，那上面，附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

    那怨气，唐云松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那怨气所致。

    “小叔会救他们吗？”唐素不知何时站到了唐云松身边。

    唐云松偏过头看她：“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她之前杀了那么多人，且都是修士，就算唐素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

    但唐素像是并不在意，她低头咳了几声，淡淡地转移话题：“看来小叔还是不想合作啊。”

    唐云松挑眉，顺着唐素的话说：“我很好奇，如果你想把林疏带回唐家，我未必能拦得住你，但是你似乎并不着急，而且…….隐隐有一种想要把她送回我手里的感觉。如果我们真是相亲相爱的叔侄，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偏偏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唐云松轻笑了一下，目光直直地落在恶婴身上，半眯着眼说道：“所以，你是别有目的，林疏与你向来没有瓜葛。至于那位孟先生……”

    “小叔，凡事不都应该往好处想吗？我愿意帮你得到林疏，不是好事吗？”唐素打断了唐云松的话，继续道：“况且，重新和林疏在一起，不一直是小叔的夙愿吗？”

    虽然唐素不太关注唐云松当年的事，但也知道华岩境中人对唐云松的谈论。

    唐云松曾是唐家惊才绝艳的十七爷，是云字辈末尾的一颗闪烁的星星，唐家所有人都曾以他为傲。

    如果不是唐家老太爷死得早，这位唐十七爷又太年轻，他将会是这一代的唐家家主。

    世人都说，如果唐十七爷生在古代，肯定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是世家小姐心仪的翩翩公子。

    后来，他外出求学，遇上了林家大小姐，一个体弱多病，并没有什么特色的女子。

    他奉命接近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在家族与心爱之人的对立上，他退无可退。

    林家被灭时，他就在车上，在神香山高处，他亲眼看着三湘城里冒出大片的火焰，火焰带青，是灭灵青焰，青焰布满三湘城，渐渐烧毁神香山，他强行冲破咒符的束缚，冲进了火场，一身白净的中山装染上烟灰，他在烈火灼烧里，看见了一地的尸首。

    他走到街中，听见一声哀鸣，林疏躲在竹屋后，眼睛哭得通红，看见他的时候，像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对他说：“带我走……”

    他冒着被逐出家族的风险，带林家大小姐逃离了三湘城，可事与愿违，他终究没能保住她，家主带人追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万念俱灰，坠入了滚滚流淌的黄河。

    那次，他以为她死了，从前意志消沉，将曾经的抱负沉入海底，忍受无边寂寞，只是为了惩罚自己。

    这些评说，都是唐素从家中下人口中得知的。

    当年剿灭林家的事，她没能参与，因为那时她也是重伤在身，半步难行。

    想到这里，唐素的眼里划过一抹暗暗的光，如果当年她去了神香山，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就算她跳进了黄河，她唐素也要把黄河之水翻个底朝天，不见她死，不罢休。

    这一次，唐云松没有再回答唐素的话，自然也不会知道唐素的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唐云松的目光被恶婴身后的女人吸引了。

    那女人弯着身子，白发苍苍，抬起头时，却是一张年轻漂亮的容颜。

    “大长老，老身说过，你会后悔的。” 那女人的话一出口，是极苍老的女声，夹杂着几分阴森，透着几分恶毒，低沉沙哑。

    大长老被一众族人簇拥着，在看到那佝偻着腰身的朱颜老妪时，面如死灰。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那老妪，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是你——竟然是你！”

    唐素站在一旁，听到这话，眉梢忍不住扬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背叛，可真是一出好戏。

    听见大长老的声音，周围的村民开始交头接耳：“这是谁？大长老怎么了？”

    “你还年轻，不认识她很正常，我听别人说，她都一百七十多岁了。”

    “什么？一百七十多岁？她炼的是什么蛊？”

    “朱颜蛊。”

    “......”

    朱颜蛊三个字落地，巫蛊族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唐素有些好奇地看着大长老，轻声问道：“朱颜蛊很厉害吗？”

    虽然大长老对唐素多有忌惮，但这一次却没有回头回答唐素的问题。

    这一次，倒是古破建在一旁道：“朱颜蛊，是我巫蛊族三大蛊虫之一，在前清时，深受宫廷贵妇所喜，一度风靡京城。”

    古破建口中的风靡，不过是炼蛊之人用一些小伎俩炼药给京城贵女服用，用以驻颜而已。

    不过这种方法始终不长久，年老色衰本就是女人的宿命，如果不是朱颜蛊的主人，容颜也会慢慢老去的。

    不过也是借了前清的光，朱颜蛊得以名列北寨三大蛊毒之一。与周家蛇蛊，王家蝎蛊齐名。

    巫蛊族不像云南蛊家，只蛊毒就有上百种，更别说蛊虫了。

    但巫蛊族到底是偏族，蛊虫稀少，所以当年五长老才会冒险救下至阴之体的周钰炼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