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岳遥甩了甩脑袋, 把阴阳鱼从水里捞了起来, 没给两条鱼儿抱怨的时间, 直接同孟霄道：“裴煜和龙央都死了，龙辰序的百年夙愿落了个空，如果他不愿意放我们出魇灵阵就麻烦了。”

    在岳遥说这些话的时候, 孟霄已经背着裴商洛进了屋。

    他把裴商洛放在屋子里的木床上后, 这才回答岳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现在魏宁远重伤在身，不宜和龙辰序撕破脸, 再等等吧。”

    “只怕我们愿意等，别人不愿意。”岳遥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她可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唐云松没有和他们一起进村。

    在岳遥说完这话之后, 木床上的人一声痛呼，裴商洛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孟霄转过身，关心的问道：“魏宁远？你怎么样？”

    裴商洛抬了一下眼眸, 眼神冷淡，只一眼孟霄就知道了, 这不是魏宁远, 是裴商洛。

    出乎岳遥的意料，裴商洛对他们没有之前的敌意。

    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岳遥, 对峙片刻后，道：“我舅舅病了，你能救他吗？”

    闻言, 岳遥同孟霄对视一眼, 皆有些惊讶。

    孟霄：“龙辰序？”虽然之前龙辰序的状态不算好, 但也没有到强弩之末的地步，需要人救吗？

    这时，裴商洛点头道：“你们能救他吗？我担心他已经快不行了。”

    岳遥：“可是我们刚刚才……”岳遥的话还没说完，孟霄就出声打断了她：“我们先去看看吧。”

    闻言，岳遥只好住了口，孟霄把裴商洛从木床上扶了起来，问道：“你舅舅在村口，之前我们见他的时候还没什么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村口？”裴商洛叹了一口气：“不去村口，他不在那里。”

    岳遥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他在哪里？”

    “村委会。”

    乍一听这名词，岳遥和孟霄险些没反应过来。

    但两人都知道裴商洛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所以也没再多问。

    两人跟着裴商洛走到了之前村委会所在的屋子前，还没进屋，便听见一阵沉重的咳嗽声。

    一听这动静，孟霄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率先跨进了屋子。

    进屋后，孟霄看见一个苍老佝偻的人坐在躺椅里，脸上皮肤松弛，头发雪白，若不是他身上穿的那一套灰色对襟长布衫，孟霄都认不出这人是龙辰序。

    岳遥后脚进门，同样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看着躺椅里的老人，眼底布满震惊。

    更让岳遥震惊的是，龙辰序身边站着两个人，正是唐云松和唐清越。

    “你们怎么在这里？”岳遥这话问的是唐云松。

    唐云松扬了扬下巴，目光扫过躺椅里的龙辰序：“在你们走后不久，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一个人颤巍巍的朝这里走，我不放心，自然就跟着了。”

    不用说得太明了，岳遥和孟霄都明白，唐云松之所以不放心龙辰序，是因为魇灵阵。

    唐云松有本事进魇灵阵，未必有本事出去。

    这时，裴商洛捂着胸口，慢慢地朝龙辰序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在那栋鬼楼还没倒下之前，我舅舅还是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海里发生了什么事，海水开始沸腾，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舅舅打晕了。我晕过去之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舅舅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没过多久就消失了。梦境太真了，就像现在发生的事一样。”说到这里，裴商洛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孟霄，问：“你们究竟在海底干了些什么？”

    闻言，岳遥低下头，轻声道：“我们下海之后，看见了海神。也就是你的父亲，裴煜。”

    说到这里，裴商洛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

    岳遥当作没看见，继续说道：“但是他死了，成了凶灵，你知道凶灵意味着什么吧？他满身怨气，如果不是海棠村的人尊他为海神，他早就被怨气吞噬灵智，变成了嗜血成性的凶灵恶鬼。他不想自己以后还是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所以选择了赴死。”

    说到这里，岳遥顿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这和你舅舅的变化有没有关系。”

    此话一出，裴商洛像是受了刺激似的一跃而起，指着岳遥，劈头盖脸的骂道：“当然有关系了！我舅舅布的是魇灵阵！需要阴灵的力量制衡，他死了，怨力消失了，我舅舅就会受到反噬！”

    闻言，孟霄的眉头紧紧皱起，半晌后才道：“我在孟家的典籍上看到过，月镜能布魇灵阵使时光滞留，但布阵的人，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说着，孟霄走到龙辰序身前，轻声道：“之前有裴煜的怨气支撑，月镜的反噬之力与凶灵煞气相抵，所以双方才能相安无事百年。可之前在海底，岳遥焚化怨气，凶灵炼化，月镜的反噬自然落在了布阵之人身上。”

    说到这里，孟霄忍不住问龙辰序：“你……是以自己为阵眼，催动月镜的吗？”

    龙辰序苍老无神的眼睛转了转，半晌后，他才叹道：“我…….早知会有今日，裴煜与我，已是同生同灭。你们既平了他的怨，我的恨……也该消失了。”

    龙辰序的语速很慢，岳遥时时刻刻注意着，很怕他喘不上气。

    裴商洛听了龙辰序和孟霄的话，不由得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舅舅吗？”

    闻言，岳遥望了孟霄一眼，低声问道：“没有办法吗？”

    孟霄摇摇头，还未开口，龙辰序便道：“商洛，不必强求，你我本应是作古之人，偷来百年时光，总是要付出代价。”

    裴商洛脸色一硬，沉沉道：“那为什么付出代价的人只有你？你和我父母一样自私，自以为万事都是顺着我，为我好，但你们从来没想过，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说完，裴商洛盯着孟霄道：“你们孟家不是有替人续命的丹药吗？给我！”

    虽然裴商洛和魏宁远长着同一张脸，但是神情语气却无半点相似，有的时候孟霄都会怀疑，这人是不是龙辰序找来糊弄他们的。

    但是在他的琉璃目下，眼前的人，确确实实就是魏宁远，也是裴商洛。

    “你看着我干什么？药给我！”裴商洛见孟霄不说话，顿时来了气。

    岳遥一掌打掉裴商洛向孟霄伸出的手，同时冷嗤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你舅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修行邪术的代价，怪不得谁。还有，我们没药，我看巫祝这个样子，你还是早日为巫祝备好棺材吧。”

    “不必了。”孟霄忽然道，目光一直没有从龙辰序的身上移开。

    岳遥闻声朝龙辰序看去，发现龙辰序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色的光芒，在这层淡色的光芒里，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舅舅——”裴商洛扑到龙辰序的躺椅前，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触碰龙辰序的手，却又不敢。

    与裴商洛的小心谨慎不同，龙辰序反手握住裴商洛，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笑道：“商洛，你要记得，你是裴煜的儿子，也是龙家的儿子，日后，万不可丢了北京城裴龙两大家族的颜面！”

    到底是老一派的人，至死都还想着家族颜面，门庭规矩。

    裴商洛从未像现在这般乖顺，对于龙辰序的各种交代，他都一一应下，承诺出魇灵阵之后再不为非作歹，承诺不会寻短见，承诺会回京城，去祭拜龙家先祖。

    交代完后事，龙辰序的身体变得近乎半透明，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涣散，视线落在屋外园子里的海棠花上。

    只一眼，他便忽然笑了，叹息道：“小妹……”

    一声小妹落下，未有下文，龙辰序的身体已经化为透明，消失在他们眼前。

    “哐当——”

    一道金属坠地的声音响起，众人一看才发现，掉落在躺椅旁的，是一面古铜镜，镜面泛着暗黄光芒，镜边镶着暗红色的玛瑙。

    岳遥有些惊诧，这不是月镜吗？不是在她身上吗？

    她慌忙掏出口袋，发现里面并没有月镜。

    难道，月镜能随时回到龙辰序的手上吗？所以，他才毫无所谓的把月镜给了她？

    和岳遥的震惊不同，孟霄看着那漆黑一片的镜面，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龙辰序为了在裴煜的眼皮下活命，与月镜融为一体，但到底□□凡胎，受不住反噬，最终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与月镜同生，亦同灭。

    孟霄捡起地上的月镜，看着蹲在躺椅旁沉默异常的裴商洛，轻声道：“走吧，和我们一起出去。海棠村快消失了。”

    孟霄的话说完，裴商洛仍旧没有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岳遥走上前拍了拍裴商洛的背，刚想说话，魏宁远咋咋呼呼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呢！我不就是敲了几下编钟吗？怎么还腰酸背痛的？？”

    叫完后，魏宁远站起身，扭了扭脖子道：“我怎么脖子也不舒服？”

    他问孟霄：“老孟，你们怎么也在啊？那阴阳怪气的人去哪儿了？你和岳遥这是来救我的吗？”

    魏宁远说完，发现孟霄和岳遥都很惊奇的盯着他。

    魏宁远被吓得不轻，忍不住搓了一下双臂，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不会对我的美色有所企图吧？”

    闻言，岳遥翻了个白眼：“感情这龙辰序死了，还带走了裴商洛？”

    孟霄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唐清越从唐云松的背后探出脑袋，盯着魏宁远，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魏宁远认得唐云松，一时之间，像是咬住了舌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看来在蜀南的时候，唐云松留给魏宁远的印象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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