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安逸的小村落

    又是一场光怪流离的幻梦。

    皮魔悠悠睁目。

    梦境中的事情在醒来这一刻，已忘得差不多。只模糊记得，自己和友人仗剑行侠，好不快活。

    突然，他感到一丝不对劲。

    猛地扭头看向床边——朦胧的黑雾在剑轮旁徘徊，隐约可见人影。

    “啊——”

    情绪激荡，魔气震碎床榻，整个人跌了下去。

    不多时，周天野、宋明羲赶来。

    看着一片狼藉的房屋，再看地上躺着的皮魔。宋明羲伸手把他拉起。

    “怎么？睡觉都不能好好睡了？梦魇了？”

    “不——不是梦，是这把剑——方才我看到一个人！”

    似是记忆的回溯，皮魔越发具备生人姿态，情绪化十分明显。周天野仔细看了看，才收回目光。

    “人？”

    宋明羲拿起剑轮，左右端详后又搁回去。

    “没问题啊？”

    “现在不在了，但刚才我看到一个人影。黑雾缭绕的……”

    周天野站在边上，摸着下巴道：“是剑灵吧？器灵一类的玩意。此剑许是你生前之物，所以在你祭炼时，剑灵苏醒了。不妨事，等你多多祭炼，和剑灵沟通就好。”

    剑灵？

    这把剑哪来的器灵？

    皮魔茫然时，宋明羲心中犯嘀咕。可面上，他顺着周天野的话安慰皮魔。

    等二人离开后，他马上追问：“那人影是罗明之？”

    “嗯？你在说什么？不是剑灵吗？”

    透过窗户往皮魔屋里看，皮魔修好床榻后，正抱剑盘膝，全神贯注沟通剑轮。

    “别想跟蒙这傻子似得骗我，认真点！罗明之到底什么情况？”

    他确信，如果罗明之送剑于毒泉。那么这一切肯定在周天野眼皮底下。甚至可以说，帮罗明之收拾尸体、收割魂魄的，都有可能是这厮。

    宋明羲很怀疑：这些年间，罗明之的魂魄就在周天野的幻境里。

    “大喜大悲，情绪激化，一贯是我最喜欢品味的情绪。”周天野漫不经心道，“且走下去看看。安心，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肯定是一场好戏。”

    你所谓的好戏，我可不怎么喜欢。

    宋明羲撇撇嘴，将一份文书掏出。

    “不管你接下来如何安排，这小子必须时刻在你身边，受‘幻术’保护。”

    周天野接过来一扫，明白这是无间魔道的最新情报。

    尸魔君从一个陶罐里取出一些事物，帮助群魔制作“追踪法器”，以锁定皮魔所在。

    “藏尸罐？”周天野马上醒悟，“原来是‘干尸防腐’的手段。难怪我在这小子身上反复搜查，都没找到尸魔道留下的追踪手段。”

    制作干尸，需先将体内容易腐败的器官取出，封入陶罐以防腐药水浸泡保存。

    对于宋子琮的尸体，尸魔道用类似方法。将挖除内脏后的尸体浸泡、风干，制作为魔骸。而内脏则以另一种魔法保护。

    “尸魔道这样安排，会削减魔骸本人的潜力……我本以为，他们要借此制作一个金牌打手。没成想……”

    一个人通过“转死秘仪”形成的死魔，只有一种。而除此之外的身体部位，会统统被转死秘仪当做能源、祭品，成为死魔最初的资粮。

    所以，周天野原本想来。

    炮制魔骸的过程中，内脏等部件已被魔骸自主吸收。没想到，是从一开始就不在？

    “那要防备的地方就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不仅不能和我离开太远。更要当心‘另一个自己’。”

    “藏尸罐里没有心脏，只有肝肺肠肾一类玩意，除了腐肉魔也养不出其他玩意……”

    “病魔。这些脏器可以催生病魔。如果尸魔道养出一个‘宋子琮的病魔’，或许依靠同源感应，能察觉到我们这边的傻子。”

    轻轻一抖，纸张化作粉末。

    “不过也无妨。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潜伏在离渊宗好好休养。”

    这次雷泽出世，周天野妄动法力，导致自身精神有些损伤，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你要寻找的七正护法，我已经帮你挑了几个。”

    “欧阳庭丰的儿子，擅长《灵仙极意剑经》。你既然喜欢他，那就直接定下。回头我帮你寻个机会，把欧阳庭丰弄死。他儿子，自会落入你掌控。

    “天龙剑经不必说。巫马玄泰在，再无须他人。”

    周天野摸着下巴不说话。

    “怎的？你还想把巫马玄泰弄死不成？”

    摇摇头，周天野示意继续。

    “我这边有一对兄弟，乃‘魔童计划’混入离渊宗的，蕴含某位大魔血脉，有雷云天赋。兄长修炼《大雷音剑经》，弟弟修炼《九云剑经》，二人配合默契。

    “还有一个女修，擅长《飞霄剑经》。也可以给你。”这就是通过太岁宫埋伏的人手了。

    周天野不置可否：“其他候选呢？”

    “七正剑经修炼有成的不好找，被那些离渊宗看入眼的更少。而想要在那些长老看入眼的名单里面送入我们的人，更困难。”

    换言之，就这仨？

    没有其他后备选择？

    周天野脸色有些不满。

    “你若不喜欢这些现成的。回头自己去离渊剑宗挑选人手也行。反正为了你和巫马玄泰，那些长老正鼓捣‘剑道大比’。”

    选出一些精锐弟子，给两位“神兵持主”做队友。

    “再看看吧。你眼下，先设法把南宫送入离渊宗。”

    宋明羲眼睛一瞪，随后反问：“要不，我也把展扬送进去如何？我看他挺适合《灵仙剑经》。”

    “不成。他和南宫不一样，他过不去离渊宗的问剑试炼。”

    正道大派入门，总会进行一些筛选。

    但正道有方法，魔道就有对策。

    所以，南宫景丰才能混入离渊宗。

    但展扬过不去“问剑试炼”？

    宋明羲大脑飞转：近百年来，“无相化乐元母尊”的幻力遮蔽下，“问剑试炼”绝对察觉不到魔道痕迹。因此，我们才能尝试在离渊宗送人。可展扬过不去……难道不是魔气的原因，而是他身上有其他力量会被“问剑试炼”察觉？

    展扬，这也是周天野极力推荐，一定要拉入太岁宫的人。他身上……周天野又对他做了什么？

    不解、困惑、未知……

    宋明羲摇了摇头。

    他清楚，周天野最喜欢鼓捣这些，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其目的就是让自己困惑，从而让他的“幻身”更加神秘，并加固他的遮蔽隐藏力量。

    正因为周天野身上有一个重修前，以全力加持的幻术，才能遮蔽魔道许多推演手段的感知。许多人都无法察觉他的踪迹。皮魔在他身边也会更加安全。

    “罢了，随你。”

    二人又仔细讨论太岁宫的琐事安排后，宋明羲自行离去。

    望着老朋友离开的背影，幻魔之体缓缓散去。

    魔意回归帝魂，蒙境承受的负担压力削减许多。

    周天野不再继续分离这道“化身”，而是将空出来的心力投入“无空化身”。

    ……

    荒屋里。

    破土坑躺着的无空立刻精神起来。

    推门走出。

    咣当——

    老旧的大门直接摔在地上，荡起一阵灰尘。

    左右看，自己所在的房屋已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蛛网虫尸。

    只是……隔着乡间土路望去。远方屋舍俨然，良田绵连，尽显田园风光。

    少年面色古怪：“我记得……昨日不是还在荒林里？”

    强行将《阴冥九死经》推演到极致，并阻挠魔帝意识苏醒，周天野前番承受莫大反噬。无空化身这边也受到影响。不得不假托“悟剑失败，走火入魔”的借口。每日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完全由风南霄照顾自己。

    后来见风南霄没有舍弃，反而尽力保护自己。周天野索性默许下来。

    这种展露虚弱，也是一种拉近二人关系的策略。

    完美！

    “咦，你醒了？”

    风南霄从远处走回来，抱着一大堆药草。

    “我去山里找的——话说，你会炼丹吗？”

    不会。

    而且就算炼丹了，一般仙家灵丹我也不敢吃啊？

    不过到底活了几百年，基本识药还是懂的。而风南霄带回来的普通药材，也不至于炼制灵丹。勉勉强强，还能操作。

    接过手，挑拣着把草药整理，少年问：“这里是哪？我们来多久？”

    “昨天半夜来的。我……我寻了一间废弃的老屋子。”

    周天野看向荒屋外，地上有一道铁枪划出的痕迹，围屋一圈。

    他神色微动。

    “你跟人交手了？怎么连‘金光圈’都用上？”

    “这村子有点邪门……而且……”

    风南霄有些犹豫。

    蹲下来和周天野一起处理草药，一边低声说。

    “今早，村里死了两个人。然后……然后有几个村民过来闹，想要烧死我们。”

    “他们认为是我们干的？”

    “听他们口气，似乎很厌恶我们。但很快，就被村长带人拦下。”

    少年清理根须的动作突然停下。左右远眺望后，随手拿起一根木根画出村落地图。

    “我大致看了看，村落地图应该是这样吧？你采药的山头也在村落日常活动区域内，对吧？”

    “是这样。我采药去的地方，是村长指点我——这里有问题？”

    少年沉思，以木棍在地图上标点画线。

    思考后，他沉声道：

    “风大哥试一试，直接离开这片范围。按照我们来时的道路回去，看能不能离开。”

    见少年神情严肃，风南霄也不敢大意。

    虽然自己修为不俗，但常年和母亲在山中隐居，对处事了解不多。

    于是，他果断起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他一脸凝重回来。

    “咱们来的路已经没了。村落边缘被迷雾覆盖……我们，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少年望着远方安逸、丰饶的小乡村。

    突然跳到屋顶，俯瞰全村布局。在这秀美安逸的田园风光背后，周天野感觉到一丝莫名杀机。

    “魔国雏形？”

    只一眼，他就在这里窥见同道中人的手笔。

    一如自己的“蒙境”，这里也是某位立志魔君的大魔，所构建的魔道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