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魔帝归来的预言

    “呼呼……呼呼……”皮魔和宋明羲躲在一根石柱后面。

    “他们离开了吗？”

    “应该走了。”宋明羲小心打量四周。

    二魔在一座幽暗阴冷的宫殿边缘。这里萦绕幽冥鬼气，邪异无比。

    皮魔抱怨道：“天魂阴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这座遗迹？”

    在山谷静待周天野时，二魔撞上几个魂魔。也由此察觉这座古遗迹已成为天魂阴池的别府据点。

    根据宋明羲的考古技巧可知，这座古迹应该与古前大派上象宫有关。不过数千年岁月流转，这座遗迹已不存留任何一点灵异，只是一座具备古前建筑风格的破败废墟。

    这种毫无意义的建筑，魂魔道来这里干嘛？

    吱——

    突然一阵鬼嚎声逼近。

    二魔前方涌来一大片阴魂。

    “该死，又追上来了！”

    二魔一边跑，宋明羲一边往后面扔出黑色符纸。

    符纸靠近阴魂，立刻化作一张张影幕将阴魂封印。

    但这点手段比起源源不绝的阴魂根本无用。

    宋明羲所能做的，便是在这座魂魔别府保护宋子琮安全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二人被迫向内靠拢。

    宋明羲计算遗迹格局，咬牙道：“我们眼下距离核心区域越来越近。索性拼一把，去里面看看。”

    “你不怕那位了？”

    “虽然有些担忧，但周天野已经快赶来。只要我们跑得快，那只千年老鬼捉不到我们。”

    他所指，是镇守这座别府的魂魔道长老，十二魔玄高手之一的赤奋若。

    “等他来了，我们就安稳了。”

    打量四周，宋明羲化作一道阴影在地面蜿蜒蠕动。皮魔有样学样，悄然往魔境深处潜伏。

    ……

    “师叔，又有人来了。”

    别府深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睁目。

    “无需理会，你们先去捉拿他二人。倘若抓不住，就逼入雷禁阴池。”

    老者感应到三股魔意气机，神情略有变化，豁然起身冲出魔境。

    “让咱们的人，带上我的‘魂骨’先离开。”

    展扬来了，但除他之外，还有两人！

    其中一个玩剑的不足为虑。但另一人——

    虽然存在，可我完全感知不到他的魔意。

    身在此间，却又不在此中。

    此人不简单！

    ……

    三人进入“葬魂门”，刚一落脚，周天野迅速用斑斓彩雾遮蔽三人身形。

    “展扬，把左手还我。”

    秘匣迅速飞到周天野袖内，通过蒙境回归“帝魂”。

    一轮皓日冉冉升起。

    除却魂魔帝子持有的“左手”，仇越拿走的右手在此刻也自动飞出共鸣。

    院子里，教导孩童们练剑的戴一举默默停下，抬头仰望“太阳”。

    太阳左右各有一只手，随着双手合拢，太阳的气势越发强横。

    “这家伙的修为怎么又精进了？”

    ……

    又取回一部分力量了。

    帝魂的愉悦欢喜传遍蒙境。无量魂灵受其感染，亦喜笑颜开，手舞足蹈，口中礼赞“浮黎上主”。

    随“浮黎主”喜而喜，随“浮黎主”悲而悲。

    这就是魔国子民的悲哀。

    他们所获得的一切，皆在周天野动念间。

    “好，很好……”

    两只手臂的回归，让帝魂所在之处升起祭坛。

    祭坛高五重，四周插五色旗。最顶层地面描绘地支图腾、十二神煞，围成环形。眼下已有四个图腾点亮，上方悬浮秘匣。

    仇越持有的右手，展扬归还的左手，童密奉上的心脏以及花魔女取用的元根。

    四个部件的回归，在图腾圆环中央浮现一具虚幻的，由七彩霞光包裹的身躯。

    帝魂难掩眼中热切。

    都天秘仪关乎自己的证道根基。

    在这其中，不仅是寄存在身体内的魔帝之力，身躯本身也十分珍贵。

    身穿而来，这具肉身蕴含另一个世界的法则概念。

    从北方魔教的角度看，天外而来的周天野，与天外而来的异星，概念相近。只要体量达标，他可以成为另一个“异星”。

    ……

    展扬归还秘匣后，立刻察觉自己身边的“尸神”气息有所变化。

    魔相级？

    但怎么感觉起来……

    “你的魔相修为似乎比天王山时更强了？”南宫景丰也察觉到了。

    在天王山内，周天野是唯一一个晋升魔相的大魔。一个人吊打十三人。

    但如今南宫景丰和展扬突破后，自问和当年的周天野比，差距已经不大。

    可眼下瞧着，似乎这家伙又有所晋升了？

    “面对一个魔玄级别的存在，靠你们俩可扛不住。”

    阴风吹散幻雾，周天野满脸自信，但却以死冥之气遮蔽全身，避免被里面的魔玄高手记下容貌。

    “怎么？你还能抗住一个魔玄级的高手呢？”

    魔相之上有魔灵、魔玄、魔劫、魔君四境。

    这已经是许多魔修一辈子的终点。

    当然，对帝子们而言。站在魔相境的他们，越级对战魔灵、元婴大宗师并不难。赢不了，也输不了，绝对可以保命逃脱。

    周天野比他们强，二人心中明白。可他们认为，周天野最多就是杀死大宗师，绝对无法跳两级。

    帝魂之力遥遥注入“尸神体内”。周天野能感觉到，这具临时身体的时间又在缩短。

    大概——三个时辰？

    敕令·天魔玄杀。

    周天野手指一划，两道符文落在展扬、南宫景丰身上。

    二人立刻感觉自己魔种多出一种变化。似乎——似乎自己可以随意屠戮弥罗魔众了？

    “我临时利用夜摩权柄，赋予你们‘行刑’权限。不过你们要把握度量。杀戮多了，回头要去抄赞文、法经的。”

    “明白。”

    展扬化作黑烟向左遁走，南宫景丰向右闪避，避让那股越来越近的魔威。魔玄级别的高手，是魂魔一脉十二长老中的哪一位？

    不过，反正这一切有周天野扛着。

    正好借此看一看他的手段。

    “来者何人？”千万阴魂犹如洪潮般涌现。凄厉鬼嚎此起彼伏，自双耳灌入大脑。

    只是周天野此刻乃脑魔、尸魔等诸死魔集合。只轻松封闭“脑魔感知”，就把“阴嚎碎魂秘法”的伤害抵消。

    “赤奋若？一个废物，谁给你与本君正面叫嚣的底气？”

    周天野不慌不忙，仍以死冥之气遮蔽全身，并在身后升起一张骷髅魔座。

    既然自己是“尸神”之体而来，倒是可以尝试“谎诈升阶法”。

    听到死气阴云中男子的不屑，赤奋若当即出手。

    凌厉魔光配合阴魂穿梭，同时有邪恶诡异的咒文甩落在阴魂大军身上。让这些本就凶恶凄厉的阴魂更加狰狞，实力也攀升一个小境界。

    “滚。”

    死气黑雾中，一道精神波动迅速爆发。阴魂大军不等靠近，便纷纷溃散逃离。

    紧接着，一只眼球从黑雾中飞出。

    眼魔？

    赤奋若神色一动。

    尸魔道的人？

    而尸魔道的眼魔一系就那么几个人。

    难道是……

    紧接着，他看到一只森白的白骨爪从黑雾探出。

    “修罗战技·遮天式。”

    骨爪拍下，强横死气横扫周遭，将靠近的阴魂彻底撕碎。

    “现在这个世界真有些让人看不懂。难道本君隐世太久，已经脱离时代，不理解现在小年轻们的想法？”

    黑雾中的声音带着一份冷意与杀机。

    “难得亲自出来追杀一个魔骸小子，结果人没找到，却捉到两位胆敢对本君动手的帝子。然后，又看到一个敢对本君动手的蠢物。

    “赤奋若，你想好去‘尸山’还是去‘死河’赎罪吗？”

    听到这话，赤奋若神情一滞。

    这口吻，这态度……似乎有点像一位大魔？

    死雾缓缓散开，赤奋若看到一张陌生面庞。

    但他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惊悚。

    这尊坐在骷髅宝座上的大魔背后，有十个死魔图腾环绕而成的光轮。

    脑魔、眼魔、骨魔……

    细数十大死魔相，赤奋若的魂体额头，竟冒出本不可能出现的冷汗。

    “不，这不可能……这位怎么可能亲自出来？”

    死魔十相而成尸神！

    但当今尸魔道内，谁敢凝练“尸神”？

    唯有尸魔大君！

    大君亲临？

    可他怎么这么弱？难不成，是魔君大人遣下一尊尚未完成的化身？

    犹疑间，赤奋若既不行礼，也不继续动手，站在原地呆愣不动。

    而这一幕，彻底激怒骷髅王座上的男子。

    “还不跪下！”

    阿奢比尸块涌动无边毒瘟邪气，轰然笼罩整座别府。

    暗红色的魔云逐步扩散、扭曲，那股压抑的魔意，毁灭众生，杀戮一切的魔意，让展扬与南宫景丰都悚然失色。

    这家伙——

    二人看到骷髅座上的尸神，顿时一个哆嗦。

    你真疯了！

    跑去假扮“尸魔大君”，不穿帮还好。要是消息走漏——那可不是心宽的主儿。

    阿奢比作为西方魔教的祖师之一。

    那至精至纯的死气一出，赤奋若再无疑惑，当即跪下来行礼。

    “赤奋若拜见殿下。前番有眼无珠，还请殿下恕罪。”

    “你的确有眼无珠。合该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捏碎。”

    话音一落，赤奋若突然感觉自己双目传来刺痛。

    在他对面，两只眼魔缓缓注视着他的双目。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球正发生魔变。

    哪怕只是魂魔之体，不具备真正的血肉躯壳。但自己的眼睛也逐渐从眼眶剥离。

    他心下骇然：这——他想魔化——把我的眼睛化作眼魔？

    “眼魔其实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死魔。”男子低声笑道，“因为一个人在一般情况下有两只眼。所以‘转死仪式’经常会出现一个死魔具备两个眼魔身躯，或者独立为两个眼魔的情况。”

    “赤奋若，你猜……你的眼睛魔化后，会诞生几个眼魔？”

    转死仪式，尸魔道入门时的必备仪式。人活着，照样可以修炼血魔功法、修罗功法。但唯有死人才能修炼万尸阴泽的功法。

    转死仪式，就是在阴泽死一次，转生为一种死魔。

    十三死魔中，三种魂魔绝无可能。

    剩下十类死魔，尸魔、骨魔出现概率最高，几乎达到转死秘仪的七成。脑魔、眼魔蜕变的意外情况最多，共占两成几率。血魔、腐肉魔概率极低，几率接近一成。而剩下的一点点几率，属于抽筋魔与画皮魔。这两类在理论上可以蜕变，几率极小。但实际上，从没有在万尸阴泽“转死秘仪”出现过。甚至在天地间，自然生成的死魔中，抽筋、画皮也十分稀罕。

    三百年来，宋子琮是唯一一头皮魔。

    抽筋魔更罕见。在魔道记录中，上一次出现抽筋魔，应该是五百年前灭仙之乱。

    抽筋魔的天赋力量可以操控经脉痉挛。对金丹以下修士，法力流转于经脉，堪称绝杀。而即便金丹以上，如果被抽筋魔剥离身体内的所有经脉、血管，也会在战斗中陷入不利。

    赤奋若身子颤抖，默默不语，任由自己的双目被“尸魔大君”剥离，变成一对双胞胎眼魔。

    蜕变眼魔时，有可能会让自己的意识分裂，也有可能让两个眼魔由一个意识控制。

    赤奋若是前者，他能感觉到自己失去“双眼”。从灵魂层面，自己永久成为“瞎子”。

    “还不错，还算懂事。”

    听到戏谑笑声，赤奋若如坠冰窟。

    他不是不想反抗。但自己的灵觉在疯狂叫嚣，如果眼下出手拼命，自己会死得很惨。

    这人比自己强！

    而尸魔道比自己强的，还是尸神，除了尸魔大君再无他人。

    “且就这样吧，你把魂骨送走？留下一点转魂之路。也好——回头我能少抄几本‘赦罪书文’。”

    以圣器权限杀魔众，是代替弥罗魔帝行使权能。按照魔帝留下的规矩，行刑人回头也要抄写经文、赞歌，恳求魔帝赦罪。

    换了一个姿势，宝座上的男子冷漠问：

    “说吧，你们魂魔道打算玩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

    “哼！本君追踪尸魔道叛逆而来。却碰上两个帝子结伴来雷州。你当本君是傻子吗！”

    魔意轰然爆发。

    凶厉、霸道、仿佛将天地万物坑杀的泥沼正一点点把赤奋若向深处拉扯。

    泥泞，粘稠，无法呼吸……

    这是……是尸泽魔境？

    灵魂在尸泽中艰难挣扎，赤奋若的意识迅速思考。

    是了。

    魔骸在“尸山”浸泡那么久。尸魔道如何不知此中因缘？

    “老而不死是为贼。而那千年老鬼便是人世间最大的鬼贼。说吧，他吩咐你来此开辟别府，你们魂魔道在干什么！”

    到底力量远不及全盛期，以幻术威吓赤奋若，只是让他的感官略微体验“尸泽”的威胁。

    实质上并无损害。

    赤奋若很快便适应“尸泽”，甚至认为这是尸魔大君故意留手。

    “大……大人此行，也是为那个预言而来？”

    “预言？说来听听。”

    “魔骸——‘那个人’关乎‘那一位’复生。”

    赤奋若说话含糊。

    周天野身畔的两只眼魔飘动，露出困惑之色。

    但很快，他醒悟赤奋若遮遮掩掩的本意。

    不能说。

    那一位不能提！

    弥罗魔帝！

    他的复活？

    “复活预言？”

    电光石火间，周天野明白了许多。

    南方魔教精通占卜，他们或许早已捕捉到关乎“弥罗魔帝”的某个预言。

    乌魔道派遣的巫师，魂魔道折腾别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研究，观察预言的真实性！

    “说，那个预言到底都说了什么！”

    ……

    宋明羲、皮魔站在滚滚阴池之畔，望着池中徘徊的一众“阴尸”。

    那些人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可在皮肤表面的死气下，却隐藏着磅礴生机。

    宋明羲奇道：“这是魂魔一脉的‘生魂缘体’？他们魂魔不把身体藏在‘天魂阴池’，放在这里做什么？”

    皮魔盯着那些“行尸走肉”，忽然指着最深处。

    “你看，那里好像还有一个通道。”

    “过去看看。”

    在二人进入阴池后，追杀的阴魂已全数消失，似乎他们不敢靠近这地方？

    而在阴池之下的东西，或许这便是魂魔道建立别府的缘由？

    二人一前一后下潜。

    咕咚……咕嘟……

    冰冷泥泞的阴尸水侵蚀而来。二人小心靠近池底的盖子，用力掀开。

    那一霎，暗红魔雷从通道下面迸发。

    宋明羲化作一道幽影拉扯皮魔，二人快速冲入通道。

    与此同时，魔雷爆破阴池，密密麻麻的雷光形成一颗擎天雷木。

    远处对峙的周天野与赤奋若同时有感。

    周天野观看远处升起的雷光。

    “这是——雷泽王？难道雷泽王的圣器在此？”

    赤奋若脸色苍白，却也带着几分亢奋与期待。

    “别府之下，有‘那一位’生前留下的先天雷池与雷泽神鞭。”

    雷泽鞭，又称雷公鞭，是三十三圣器之一。

    而雷泽魔王亦是中央魔教古来尊奉的魔神，是魔道一应雷法的源头。

    眼见雷树越来越壮大，周天野莫名感觉到一丝威胁。

    这是在自己重修以来，难得感受到的滋味。

    “弥罗魔帝？”

    他静静注视着雷树，在这前所未有的压力之下，主动将尸神存留时间进一步压缩。

    《阴冥九死经》在体内运转，魔相、魔灵，乃至魔玄……一个个境界强行突破。尸神之体从三个时辰，压缩至一炷香时间。

    ……

    宋明羲二人下潜。

    穿过密集的雷霆，二人站在一座浩荡大泽上空。

    下方巨浪涛涛，每一道浪花都闪烁耀眼电光。

    “这是雷水？先天雷水？雷泽王所化的雷池？”

    宋明羲也反应过来了。

    “走，此地不宜久留！”

    “等等，你看那个！”

    在大泽中央有一座小丘。

    丘上立着一块碑，上面有四行急促的血字。

    “雷泽现世，血尸返生，天月崩落，朕即归来。”

    只看了一眼，宋明羲喉咙一甜，直接被魔意震得连连吐血。

    反倒是皮魔犹如无事人一般，默默注视着神碑面前摆放的金色铁鞭。

    迷迷糊糊，他在某种力量的召唤下，向那个方向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