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的玩具

    “贤弟，你——”

    风南霄被周天野拉到“封印光罩”前。他眼见少年指尖迸发无形剑气，缓缓刺向封印。

    “稍等，稍等——贤弟，如果你划破封印，能修复吗？如果封印解除，里面的魔物会出来吗？”

    哪怕站在外面，他都能感到光罩内封锁的“魔意”。

    邪恶而诡异，一尊有灵的魔物正在窥探自己。

    “风大哥放心，我不会破坏封印，只是开一个小门，咱们暂时进去……只要时间快，里面的魔物发现不了我们。”

    无形化无相。

    周天野参悟无形剑，自可借用剑气模拟天地万法。

    光罩内的五十八种正道长老真元在他眼中，不存在任何秘密。

    剑气闪动，自行演化五十八种真元交织的剑气，在光罩表面画出一扇门。

    当剑气点出门柄，他轻轻一拉，那扇画出来的门竟直接拉开。

    “风大哥，快，我们快进来！”

    说着，少年钻入门扉。

    风南霄虽不愿冒险，可见无空进去，他放心不下，连忙跟上。

    呼——

    门后的世界一片幽暗。而他们背后的无形门扉也自动消失。

    阴冷的风在废墟荒凉的街道回荡，诡异的泣声在隐秘处飘飘传出。

    风南霄抬头望天。

    光罩似乎隔绝一切，不仅外面的日辉照不进来，更连天穹乃至时间都遮蔽了。

    在这里，仿佛感知不到时间流逝，似乎一切都静止了。

    但——

    后背升起的寒意，那种毛骨悚然之感，又仿佛在告诉风南霄：这里有问题！

    每一寸斑驳墙壁，每一块破碎瓦砾，都似乎有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就在自己呼吸间，也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恶意与目光。

    屏蔽外界的时间，但这里似乎有着自己的时间与秩序。

    屏气凝神后，风南霄想要传音提醒少年小心。却见少年驱使无形剑意，已与这片环境融合。

    “风大哥小心，这地方有问题。”

    知道有问题，你还敢往里闯？

    但已经进来，风南霄也不是胆怯之辈。他不欲辜负少年好意，通过街道辨认方位，打算寻找去神火门的道路。

    “是这边——”少年主动拉起他的手，无形剑意荡漾的涟漪顺着手臂覆盖自己全身。

    那一刻，风南霄也从魔城中隐去，不再被城内徘徊的魔意锁定。

    默默注视着少年前行的背影，风南霄的警戒逐渐放下。

    虽然母亲说，当今修士人心险恶不复近古，但——但似乎也有好人？

    ……

    这人修行功法有些奇怪。

    通过接触，周天野不着痕迹窥探对方虚实。

    神火门的《裂天玄火诀》在情理之中。可似乎还有另一种心法，更中正平和，足以压制神火门心法的弊端。

    神火门心法至刚至阳，门中上下没剩几个童男。但风南霄用另一种心法缓解《裂天玄火诀》的弊端，不会在行功时升腾欲念。

    这套心法不简单，是其母亲的传承吗？亦或者他自身的奇遇？

    思忖间，二人已来到神火门废墟。

    断壁残垣静静平铺在那里。

    通过碎裂的梁瓦壁砖，隐可遐想曾经那一战的惨烈。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神火门所在，也是曲烈峰前辈最后存在的地方。”少年语气低沉，带着几分哀伤。

    “事情发生前，我还跟曲前辈打赌‘如果我能与魔道赌斗胜利，他便将《裂天玄火诀》的中篇，外加‘裂神枪法’传我。”

    风南霄一脸错愕。

    “传你玄火诀和裂神枪法？”

    裂天心法是神火门传承，姑且不谈。裂神枪法是曲家秘传。除却曲烈峰和一对子女外，外人根本不会。谭亨、荣道都不曾传授。

    “嗯，我修炼无形剑经，可模拟天下功法。因此，收集各门派心法、招式，可以让我更快领悟天道万象之妙。曲前辈知晓我不会外传，也无心精研枪法。所以愿意把曲家枪法传授，助我参悟无形万象。”

    风南霄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

    目光转向废墟，他看着一片狼藉，忽然问前方的少年。

    “他……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赌对了！

    在风南霄看不到的地方，少年露出张扬、得意的笑。

    不要小看天魔的直觉啊！

    伦理剧本看多了，自然能猜得七七八八。

    这厮果然是曲烈峰的私生子！

    不，私生子倒不恰当。他母亲应该是某个来历不明的女修，与曲烈峰曾经有过一段情缘。后来没有随曲烈峰回神火门，而是独自抚养儿子。

    是感情闹翻？亦或者其母另有道统隐秘？

    应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唔……可以再试探一二。必要时，也能让无间魔道查一查。

    “曲前辈性格张扬、刚毅……”周天野仔细思忖，考虑一个不曾见过的儿子，对父亲所应有的遐想与渴望，描述一个似是而非的“曲烈峰”。

    突然，他目光落在一块断墙。

    快步走过去，将断墙推开后，默默模拟裂天心法。

    那一霎，断墙下面的石座有所感应，发出淡金色光芒。

    果然！

    枪魂在这里！

    他连忙呼喝风南霄。

    当风南霄运转心法，挥出一道枪罡时。

    石座轰然炸开，一道赤金色光影笔直刺向风南霄。

    “小心，这是——”

    “乱神枪？”

    风南霄虽不曾见过，但听母亲提及，加上自己心法的共鸣，他冥冥之中有所明悟。

    抽出身后铁枪，裂神枪法运转枪尖迎上眼前的光影。

    无声无息。

    光影自动散灭，而铁枪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缝。虽然里面透出一股玄气修复缝隙，但铁枪品质过于低下，无法完全修补。

    “乱神枪？”

    少年故作惊讶：“传说，乱神枪一分为二，怎么可能还有一部分？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乱神枪？”

    “似乎只是枪魂？”一股信息涌入风南霄心头。

    “好像……好像需要我重铸神枪？”

    果然是这样！

    周天野心中一沉。

    亲眼看到枪魂认主，他终于把一个多年疑惑解开。

    九大神兵果然都是样子货。

    真正重要的，是九大神兵里面的东西——天清子自“天外仙剑”引出的九道灵性。或者说，九道剑魂。

    这些剑魂不朽不灭，哪怕九大神兵被魔道损毁。只要剑魂尚在，便可重新依附其他法宝，再度成为“伏魔神兵”。

    周天野一边上前恭喜，一边飞快思忖：所以，当年破损的殛光剑才会变成乱神枪。而羲灵剑轮迟迟不出现，并非剑器，而是剑魂不在了！

    剑魂在哪，恐怕唯有罗明之才知道。

    难不成在宋子琮后，自己还要设法把罗明之拉回来？

    起死回生，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件麻烦事。

    ……

    轰隆——

    枪魂异动，远处街道涌动昏黄迷雾，隐隐出现一尊魔影。

    却是灵诡魔王察觉二人进来，过来截杀。

    可看到无空后，本就单纯的魔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这位是陛下？

    在魔王愣神时，无空迅速抓住风南霄。

    “风大哥，我们快走！”

    二人迅速向反方向跑去。

    暗中，少年驱使灵诡魔王的魔雾极速逼近，制造岌岌可危的假象。

    不论二人如何加速，那迷雾和二人的距离都不会拉开，并且逐步缩小。

    “风大哥，帮我挡一下！”

    来到光罩处，少年迅速画门。

    风南霄双手握紧铁枪，枪魂与裂天心法共鸣，金光笼罩全身。

    当昏黄迷雾扑来，无数凄厉哀嚎与尖叫在耳畔响起。

    恐惧、惊悚、害怕……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咬牙凝神，全力挥出一枪，

    “破！”

    金光破碎迷雾，远处的魔影发出一声痛吼。

    顿时，魔王凶性激发，更多迷雾疯狂涌来。

    “门开了！我们走！”少年一声高喝，拉起风南霄逃出魔城。

    当门扉再度消失，二人已安全出现在外界。

    “呼……呼……”

    风南霄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看着少年检查光罩封印。

    “嗯，没问题。一切如旧。”

    少年放下心，坐在风南霄对面。

    通过无相秘法感应，周天野确信：风南霄对自己的警戒全数拉下，且好感有所提升。

    嗯，共患难的吊桥效应真有用。

    接下来——便是施之以惠了。

    少年倾身上前，轻轻敲击插在地上的铁枪，上面的裂痕又有所增加。

    “这枪不行。风大哥，需要回头重新换一把枪器。”

    “可这枪……”风南霄有些不舍。

    “那就重铸吧。无非多找一些材料的事——正巧，我回头也要去九阳府铸剑。不如把你的枪一起重铸。”

    “九阳府对外铸造法宝要价很高，我恐怕……”

    “不怕，我是离渊宗门下。九阳府本就许诺帮我铸剑，到时候凑一炉，反而省事。再说，这可是乱神枪重铸，关乎伏魔大业呢！”

    有风南霄在，什么荣道、曲灵玉、刘奕香，统统被周天野抛在脑后。

    那些人得到神枪认可又如何？

    眼前这个拿到枪魂的，才是关键人物。

    通过重铸神枪，周天野可以就近观察“天外剑魂”的状态，并寻找破解之策。

    如果剑魂确实不朽不灭。那么就意味着魔道提前销毁神兵的计划是一场空谈。哪怕神兵毁灭，只要剑魂流转不灭，正道仍让持有九大神兵。

    最终的魔帝仍要面临和九大神兵决战。

    而这背后，是天外异星与天外仙剑的对决。

    或许，九霄落魔阵的本质，是利用九道剑魂灵性引来那把“天外仙剑”的力量？

    “铸造天级神兵的材料啊。”风南霄有些头疼。

    这等材料，是自己一个金丹修士能随便找到的吗？

    “想要寻找材料，自然要找那个大门派。”

    “你的意思，我去正道——”

    少年摇头：“正道固然肯给，但风大哥结下此等人情，日后好还吗？我的意思，是魔道。绞杀魔头，去正清殿换取报酬。这方法最实在。”

    顺带，帮我铲除异己，将魔道那边的威胁好好清理一番。

    少年笑容满面：“魔道那边，年轻一辈无非是几个帝子撑场面。至少风大哥和我杀死几个帝子，便可轻松获取大量金精玄铁。对了，我们还可以在正道这边设擂台。通过擂台赌斗，也能正大光明从正道拿材料。”

    嗯，老老实实当我的打手。

    听话帮我办事，这才是最要紧的。

    风南霄本就无他事。遵母亲遗命来寻父亲，而父亲也已不在……眼下心绪怅然、茫然无措，正巧周天野帮忙画大饼，他便同意下来。

    于是，二人并肩而行，前往阳州正清殿的全新据点。

    ……

    路上，周天野接到宋明羲一道传讯。

    “你什么时候过来帮忙？我们已经取剑出来。”

    “宋子琮那边的事儿，你暂时不用跟我说了。你处置吧。”

    反正已经认可太岁宫，领了“丧门”之位。回头怎么也逃不出自己掌心，慢慢操弄即可。

    眼下最要紧的，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散修。枪魂认主，曲烈峰之子，且涉世未深。这要是笼络好了，又是一个极品（祭品）打手。

    要不要用药呢？

    把他炼成无知无觉，乖乖听命的杀手傀儡？

    可那样一来，枪魂还会继续认主吗？

    算了，还是稳妥一些，暂时同行看看。

    “不是，你天魔随性自在能不能看看时候？这你就不管了？说好你假扮‘罗明之’过来救人呢？尸魔道的人要来找我们了！”

    “尸魔道能来几个人？难不成，你打不过？”

    周天野不以为意。

    真以为宋明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无间魔道新晋真传弟子？

    这就跟他“只是第二次天王山大祭，才穿越过来”一样可笑。

    “对了，你俩别直接回弥天阁。我担心你们把尸魔道的人引过来。你再检查看看，尸魔道在这家伙身上的标记，到底在哪。”

    “你跟他接触那么久，都没发现。我怎么找？”

    “我跟他行动时，时常以幻术遮蔽，干扰尸魔道感应。因为‘尸魔印记’沉寂，我自然感应不到。如今我离得远远的，你正好看一看‘尸魔印记’所在。彻底清除，省得那群尸臭的苍蝇紧咬着不放。”

    “……”

    听着对方漫不经心的话，宋明羲有些无奈。

    这家伙又碰到什么感兴趣的事，连宋子琮、罗明之这边的大事都能暂时搁下？这边的事，可是很久之前便开始准备。

    想办法暗示仇越，把三百年前过往旧事告知与他。又让宋明羲在无间魔道做好情报，打探尸魔道动静。及时告知仇越去抢魔骸。甚至李家村能安安静静留存这么多年，仇越最终选定李淳……

    而当仇越将一切准备就绪，他再轻松出面将仇越踢出局，自己接手全盘计划。

    可在明面上，这只是一个天魔道的野路子，偶然得到幻魔帝子的计划，继而顺势推动罢了。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野路子背后的身份。更想不到，这桩桩件件都是周天野在很早之前就精心操弄安排的。

    就连程少君那边一直把“仇越”与“魔星阿耶”画等号，也是周天野精心安排的一道伪装身份。

    “连即将收获的‘果实’都能暂时弃之不顾。他眼下——又找到新玩具了？还有什么玩具，比宋子琮这个被尸魔道囚禁数百年的魔帝血裔更吸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