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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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深深,篝火习习,晚宴尚在继续。

    陆行之刚离开,陈宝儿赶紧猫过来,避开吵闹的人群,坐到苏烟身侧,说,

    “阿姐,我刚才看到唐碗公主!”

    “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离开宴席,去往前苑了!”

    “这么晚,你说她去那干什么?肯定是做见不得人的事!”

    苏烟嗤笑,“人家皇兄皇嫂都没管,你瞎操什么心?”

    陈宝儿,“......”

    关键是她的兮兮也不在宴席上呀。

    全上京贵女都求而不得的温润翩翩公子,若是被北境的姑娘采了去,那咱们上京岂不是亏大了?

    苏烟掐了把陈宝儿肉嘟嘟的面颊,

    “此话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的事情,影响姑娘清誉。”

    “也影响闻兮的名声。”

    陈宝儿吐了吐舌头,宽慰自己说不定是她多想。

    不过,宝儿的猜忌倒提醒了苏烟。

    苏烟无意过问旁人之事,可唐碗公主不是外人,是陆行之在北境的好伙伴,总该护着些。

    有些事情,苏烟尚未同宝儿讲。

    不是刻意瞒着宝儿,只是眼下朝堂形式不明,不到挑明的时候。

    苏烟随即唤来如意,让如意安排几个定国公府的侍卫立即跟上、暗中保护唐碗公主。

    处理完这件事,陈宝儿央着苏烟说了好些话,全是夸赞闻兮之类的,直到苏烟示意宝儿停下、看角落里落寞的陆行之。

    陈宝儿,“姐夫怎么啦?”

    好似很惆怅的样子。

    苏烟摇头,她哪知晓?

    “待我去问问。”

    言罢让陈宝儿回了自己的席位,自个则走向角落里的陆行之。

    陆行之依旧站在僻静空旷的无人之地,抬眸望着漆黑的夜,偶有叹息。

    那高大的背影似一堵沉闷的小山,立在天地间,将尘世和热闹隔绝。

    苏烟,“夫君在想什么?可是有事瞒着我?”

    昨夜他已不正常。

    自打他不受控制吻了她以后,他便取了锦被躺在地上和衣而眠。

    他不睡床、也不给她一句话解释,好似避她不及。

    今个也一样。

    她勾他的手指,他欢喜;她附在他耳畔说哄他的话,他受用至极。

    下一刻却......

    她实在弄不懂,他分明贪的、馋的,望向她的眸子里尽是隐忍和克制,又怎会扭捏纠结到不愿亲近她?

    陆行之侧眸,凝视着她的目光渐沉。

    昏黄的月光摇曳,透过轻摆的树枝映照在他俊朗的面容上。

    他抿着唇,好看的桃花眼低垂,幽邃的眸底闪过千万种情愫、全是她读不懂的情愫。

    片刻的沉默后,他长长地叹一口气。

    “你我在成亲前因为闻兮大吵一架。”

    “你当

    时很生气,说......”

    他顿住,似是不忍,扣着她双肩的力度忽地发紧,紧到她发疼、紧到她忍不住轻轻地颤I栗。

    他近乎从齿缝里挤出她想要的真相。

    “你不许我碰你,约定和我假成婚。”

    他的语速很慢,说得轻飘飘的,却像暮钟般震耳,砸在她的心尖尖上。

    她想起婚后醒来的第一日,他们同塌而眠、却分盖两床被子;他背对着她,说话客气却也异常疏离。

    所以他们一开始的“貌合神离”并不是装的,而是事实?

    他们就是在外人面前装恩爱而已?

    所有的困惑有了答案,她的茫然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原来,这才是他们新婚之夜不I圆房的理由;

    这才是他明明情I动却强忍着不碰她的缘由。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忽地闪过一个全新的画面——

    ——还是在她的墨兰苑。这回不是在院子门口,而是在她的东厢房厅堂。

    有烛火、有月光,八仙桌上还有规矩摆着的醒酒汤。

    他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不知牛皮纸上写了什么东西,好似一份协议之类的。

    他将牛皮纸愤恨地甩在桌案上,

    “这就是你要和老子谈的事?”

    “为了一个小白脸?”

    “还说你不在乎他!!!”

    苏烟立在原地,潜意识里知晓这就是两人婚前吵架时的场景。

    可她陷在回忆里,久久回不过神。

    回不过神的状态往往伴随着沉默。

    沉默最易让人误会。

    陆行之,“我知道我不耻,没想过你会原谅,更没想过你会继续愿意同我......”

    “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接受。”

    他说这话的时候,白皙面庞没有多少表情,声色却不同于往日的低沉。

    苏烟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

    “夫君,其实......”

    ——“将军,不好了!”

    “唐碗公主出事了!!”

    定国公府的侍卫急急汇报。苏烟和陆行之皆是神色一闵,不得不先断了谈话。

    苏烟看向侍卫,“我不是派你们看着么?”

    侍卫抱拳,“少夫人误会,唐碗公主没受伤,是她,是她,哎,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篝火晚宴的席位本安排得很满,此刻忽然空出些许座位。

    永康帝的右下方,北境皇更是不见踪迹,留了个随行使臣同众人推盏。

    这样的场景已是不寻常。

    陆行之眸色深深,“带路。”

    *

    前苑,不少看热闹的王孙贵族已将清风亭围得水泄不通。

    清风亭内,唐碗公主双手双脚缠着闻兮,近乎挂在他身上,信誓旦旦道,

    “我不管!既然我亲了你,你就是我的人!”

    “你得同我回北境,做我的驸马!”

    闻兮直挺挺地立着,白皙的面庞上全是唐碗公主糟I蹋后的红唇印。

    他抿着双唇,目光冰冷且无情,温雅的面容上是少有的愠怒。

    四周早有贵女为闻兮鸣不平。

    ——“北境来的姑娘就是野蛮!居然,居然,居然对兮兮做这种事?!”

    “上回是不是她纠缠陆将军?她是惯I犯啊,是女流I氓!”

    “她该拉去浸猪笼!不,该下地狱!!该被牛头马面扔进油锅炸!!!”

    “可怜我的兮兮啊,那么纯洁的公子......啊,我的心都要碎了!”

    可唐碗公主毕竟是北境皇族、是永康帝请来的贵客,大家骂归骂,也没谁真有胆子去扒她、去把她从闻兮身上拉下来。

    北境皇匆匆赶到,被眼前这一幕气得老半天缓不过来,恨铁不成钢道,

    “胡闹,还不快松开闻修撰?!”

    唐碗公主,“我不!除非皇兄答应他做我驸马!”

    众人:“......”

    啧啧啧,听听,听听,

    这是一个女子能说的话?这是一个公主该有的风范?

    难道她看不到闻兮的拒绝么?

    这分明是霸I王I硬I上弓、强抢男儿郎!!

    北境皇气极,挥手示意随行侍卫上去拉人。

    五六个壮汉一起上,硬是拉不开吊在闻兮身上的唐碗公主。

    闻兮冷笑,“唐碗公主怕是多想。”

    “闻某生是上京的人、死是上京的鬼。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上京。”

    更不会做你的驸马。

    众人:“!!!”

    说得对!

    这就是我们上京文人的节I操,死也不从你!!

    唐碗公主却笑了,

    “不做驸马也行、不离开上京也成。”

    “我嫁过来好啦?”

    说着也不要谁拉,主动松开闻兮,拽着北境皇去找永康帝,

    “走走走,皇兄,咱们去问永康帝求赐婚!”

    众人,“???”

    不是,唐碗公主呀,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人家兮兮不愿意,不愿意!

    幸得北境皇是个明事理的,反手扣了唐碗公主往侍卫堆里一扔,

    “拉回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人!”

    *

    承乾殿的密室,永康帝招来苗疆圣手。

    “北境的唐碗公主闹闻兮一事,你如何看待?”

    尽管北境皇只字未提,但此事闹得过于不堪,风言风语很快传到永康帝的耳畔。

    苗疆圣手,“微臣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闻修撰虽才华横溢,但势单力薄,无父无母家境贫寒,在朝中没有仰仗的势力。

    若能娶得北境国的公主,实为好事。

    “日后皇上想要拉拢北

    境国,也多了份筹码。”

    永康帝点头,认为苗疆圣手说得在理,又问,

    “叫你布局的事怎么样了?”

    苗疆圣手跪在地上,“皇上放心,臣早已安排妥当!”

    后日是百花宴的游园活动。

    按照以往的惯例,太皇太后会走上丰园内的登顶台,为天下百姓送祝福。

    太皇太后年迈,登顶之时需得有人搀扶。

    搀扶的人多是皇亲国戚、太皇太后极尽宠爱之人。

    今年这个人......该选谁?

    又将是谁“一不小心”使太皇太后“跌倒”、一命呜呼?

    永康帝笑得肆意,“皇祖母年岁大了,该下去享清福。”

    “她素来最疼朕,死前能为朕除掉心腹之患,她应该会很高兴。”

    是的,

    她老人家肯定高兴,

    肯定乐意。

    *

    苏烟和陆行之回了定国公府。

    兰宇轩内,苏烟卸了发簪和耳饰,沐浴后坐在梳妆镜前敷手。

    她每晚有喝珍珠牛乳的习惯,会用珍珠膏敷面敷手。

    见陆行之从盥洗室出来,她问道,

    “北境的风俗如此开放么?姑娘遇上喜欢的人,会大胆表白?看对眼了直接带回家?”

    她说的是唐碗公主。

    刚才在皇家园林,她算是开眼,头一回见识女子的“霸道”。

    单说唐碗公主对闻兮的那股子情痴,怕是话本子里头才有。

    陆行之拖着木屐履,懒懒散散地走近,笑道,

    “那可不是?当年若不是你夫君坚守,我还有命逃得回来?”

    苏烟失笑,又问,“可是我总觉得太怪了。”

    唐碗公主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般疯癫,私底下规矩,是个善良且重情义的好姑娘,怎的遇上闻兮会这般失态?

    陆行之剑眉微蹙,掩下眸底的困惑,没有接话。

    两人又说了些晚宴上的趣事。

    陆行之没再提先前未说完的话,也没问苏烟的答案。

    直至夜色深沉,苏烟打了个哈欠爬上拔步床,陆行之才熄了烛火,仅留床尾一盏微弱的灯盏。

    他从柜子里拿出锦被,娴熟地铺开,睡在地上。

    是的,他又睡到了地上、沉香生凉的木质地板上。

    苏烟叹气,半坐在塌边,用脚尖勾了勾他的被角,

    “你就打算一直闷着?”

    陆行之眸色晦暗,仰面直挺的身子僵硬得厉害。

    苏烟就说,

    “我没有觉得你不耻。相反,我认为你很正常。”

    “我们日日同睡一张床,谁也不是圣人。”

    “你有反应,我也会有。”

    她娓娓道来的述说一点不旖I旎,平静且真诚,没有丝毫的隐藏,全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恍然一怔,侧眸望向她。

    她又说,

    “我愿意和你亲吻,愿意和你做夫妻间该做的事。”

    “从前不许你碰的人是我,如今喊你‘夫君’的人还是我。”

    她想过了,老天爷既然让她失忆,必然有它的安排。

    诚然,过去不可泯灭,但也不必一直纠结和徘徊。

    人总该尝试着往前走。

    她浅笑,赤着的玉足轻搭在塌边,随意地晃着。

    她想不通以前两人的关系究竟有多糟糕,能束缚他寸步难前。

    她正想问问,见他忽地坐起,双臂撑在她身侧,

    从下往上含I住她的唇。

    少了第一回的生I涩,也不似昨晚的强势,他热切地感受她,将满心的狂喜渡给她。

    意I乱I情I迷之际,他松开她,近乎用一种雀跃的语气问她,

    “夫人,你想要什么?”

    金银珠宝还是房契地契?商铺良田还是金山银山?

    他给,他都给!

    该死的,

    他怎么这么好命?

    找了如此完美的媳妇儿!!

    不仅生得貌美、才学多情,还体贴温柔、贤惠懂事!

    居然愿意,居然愿意......

    啊啊啊啊!

    管以后做什么?

    英雄莫问前程!!

    莫说她恢复记忆后打他、骂他,便是拿刀捅他,他也乐意!!

    就让他尽情享受媳妇的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I存吧!!!

    他抱了人便往床上滚,扣着她的后脑勺从床头亲到床尾,一点不顾及她柔弱的小身板经不经得起他造。

    苏烟觉得好笑,两指抵在他心口处,示意他先缓缓。

    “我虽愿意,但也不许你胡来。”

    “亲亲抱抱可以,旁的,旁的......得等到我恢复记忆以后。”

    不是她矫情,其实她和他现下这般同真正的夫妻并无二异。

    只是,

    只是她有强烈的预感,她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记忆。

    一个月?

    半个月?

    本就不会等多久,她希望自己想起前尘旧事后,能放下芥蒂同他和解。

    届时无论是现在的她,亦或是从前的她,都无遗憾。

    陆行之埋在她白皙的脖颈处啃,闻言抬头,性感凉I薄的唇微红,笑道,

    “好,夫人说怎样便怎样。”

    又将她缠得更紧些,

    “那今晚可不可以和你盖一床被子?”

    “我想亲你。拢共就亲了两回,好不过瘾;”

    “还有,我想搂着你睡,你软得很。”

    “还有还有,我一直很想,很想看看......”

    “不亲不亲!不摸不摸!”

    “绝对绝对,我保证!!”

    ......

    *

    事实证明,男人在床第间说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可信。

    苏烟不过许他瞧了一眼,他倒没惊呼受不了,只是鼻血流了一地。

    大半夜的,两人就着昏暗的烛火找丝帕、沾上温水替他擦拭。

    他倒是无所谓,说宁为牡丹花下鬼,也要恪守一个“夫君()”葶?????遣?祙葶炁婐豛????婐葶?祙??婐葶????祙????し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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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薇应下。

    苏烟又问,“少将军去哪了?”

    明日是百花宴的游园活动,永康帝钦点陆行之搀扶太皇太后上登顶台。

    他该入宫一趟,和皇祖母提前说道说道。

    老人家年岁大了,腿脚本就不方便,该格外注意。

    除此以外,今个没什么特别的事,例行公事去百花宴陪邻国的王孙贵族罢了,他早些去晚些去并不紧要。

    如薇笑着,“回少夫人的话,少将军没说,但奴婢猜测,他该是给您备惊喜去了。”

    苏烟,“......嗯?”

    如薇卖关子不回答,苏烟也不强求,睨到梳妆台左下方的柜子里,有一个精致的小红木箱。

    “这个小木箱里装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很值钱的宝贝?”

    如薇从首饰架的后方摸出一把金色的小钥匙,

    “奴也不知道,这是您婚前锁下的,当时很神秘,往里头塞了牛皮纸之类的,说是任何人不得碰。”

    ......牛皮纸?

    昨日脑海中突然闪现的画面就有牛皮纸。

    当时陆行之把牛皮纸甩在桌案上,可生气了。

    她不由好奇,用钥匙打开。

    小红木箱里,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房契典据,仅有一份被折过的牛皮纸。

    牛皮纸上书二个大字——“协议书”。

    ......协议书?

    苏烟身子狠狠一顿,脑子“嗡”地一下涌起许多画面——

    ——“男女双方名为夫妻、实为朋友。婚后各生欢喜,不得越矩、不得干涉对方自由;”

    “你需得遵守为妻之道、不得相看旁的男子、更不许同旁的男子往来;”

    “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不同意,你不能提和离。”

    “那,那你也不许碰我!”

    ——“小姐,少将军给您的字条。”

    “不见?有本事他别来接亲!”

    ——“阿姐,陆哥今日可英俊,迷得那些少女都走不动路了!”

    “哼,他就剩这一幅好皮囊。”

    ......

    苏烟跌在梳妆台上,难受地捂住脑袋。

    从前的记忆如滔滔洪水,疯狂地侵袭她的身子。

    她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如同岸上脱水的鱼,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如薇赶紧扶住她,“少夫人,您怎么了?”

    “快喊大夫!快喊......”

    苏烟拦下如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撑在梳妆台上缓了很久很久,直到这些年的记忆串得完整,她才像从死亡关里走了一遭,

    终于活了过来。

    她沉沉闭上眼,须臾后再睁开,眸底已不复先前的柔情和娇I媚,全是刺骨的凉意。

    “陆行之在哪?!”

    话落,院子外头响起陆行之慵懒的声音,

    “夫人!你猜夫君给你带了什么?”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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