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什么都做得到！

    沐华看到了。

    高高在上的伪神宣读着人的罪，于是光的审判之剑降临。

    灼热的气浪毫无征兆地出现，无辜的人们化作血雾，不可直视的光撕开天穹。

    他看到光浪所及之处，一切大地化为齑粉。

    他看到未来得及撤离的人们和建筑一起化为尘埃。

    他看到自家的居所在一阵赤金色的光中扭曲，而后消失不见。

    沐华此时如坠梦中。

    记忆如同海潮，海潮就要把他淹没，将他也变作深海的溺亡者……

    “华……华！”

    他身处蓝天下，周遭冰川起伏，蜿蜒昂扬。

    一位母亲笑着将雪和一旁摆放的道具堆在一起，将雪人堆成形似男孩的模糊形状。

    男孩回过脸瞧她，无奈地笑着。

    母亲把男孩放在膝上，将有些冰凉的臂弯绕过男孩的脖颈，他感到无以言表的安全感。

    她的的嗓音温婉、深邃，她在给男孩讲述一个历史久远的民间传闻家族的故事——那个故事的结尾并不算圆满。

    男孩仰望着这张脸，发誓要永远保护这张纤巧、脆弱的脸，发誓要为她做很多很多。

    “华……华！”

    才一走神，这张脸就有了细微的皱纹。

    风沙、冰霜、雪痕…时间在这张深爱的脸上留下许多尘垢。

    她的面庞苍白，身形也摇摇欲坠。

    男孩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每当他像母亲照顾自己那样轻柔细致地为她擦拭脸庞，母亲总是笑得比花朵还明亮。

    但他又怎能轻易满足呢？他发誓要保护她，还要为她做更多更多。

    “华……华！”

    他抬头已身在火与血的焦土之上，熟悉的地上只余下陌生的好似吞噬一切的黑渊。

    在这一刻，他首先感到一阵巨大的茫然，大脑泛白，然后是一股没由来的酸涩，猛地撞入身体。

    他低着头，无声地沉默着，脸色扭曲，想要流泪，却哭不出来。

    沐华深呼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影子嘶哑说道。

    “血璨王，交易吧！你给我力量，足以消灭眼前敌人的力量！在我死后，我将献上自己的血肉、自己的骨髓、自己的魂灵！”

    “契约已成，赐汝应许之物。”

    影子浮现出一抹微笑，淡淡回应道，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肃穆。

    下一刻，沐华的影子像水一样蒸腾而起，化作了一团迷雾环绕在他的周围。

    迷雾整体漆黑，某些地方却嫣红至极，在沐华的身边有规律的律动着。

    突然，所有的迷雾疯狂地进入融进沐华的毛孔之中。

    墨发如山泉流水汩汩而出，垂落在地，自下而上燃起了厄月的血色。

    厄月色——漆黑如墨，又猩红似血！

    沐华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

    自己在一瞬间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炽热如烈阳的心脏跳动着，血液在血管里如岩浆般奔流。无穷无尽的力量，沿着骨骼流动。

    肌肉不断抽搐鼓动，黑色的翼自肩胛骨处爆开，每一根翼羽上都燃着炽绒，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再度睁开眼时，沐华的眼睛已镀上了金色的光辉，仿佛落日熔金。

    “我——什么都做得到！”

    他抬头，狞笑着，誓要把自诩为神的人碾作尘埃。

    ……

    上空，龙鹿的四蹄不安地踏动着，身躯瑟瑟发抖，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一旁的红龙也厉声地嘶吼，想要以自身的威势来吓走自身的胆怯，却掩盖不住自身的色厉内荏。

    狮鹫们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失措，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原本整齐的队列也开乱作一团。

    洛欧夫人内心升起一丝不安，不耐地训斥着红龙。

    朝前方一看，洛欧夫人却发现龙鹿背上的秦羽儿不知所踪，就连龙鹿也消失不见。

    莫勒裁教也注视着龙鹿，发现不知为何龙鹿背后逐渐出现了一团迷雾，这迷雾拥有一种可怕的魔力，不仅令人无法挪开视线，更会情不自禁的一直去凝望迷雾深处……

    迷雾渐渐扩散，深邃到了极点的黑，宛若浓墨滴入深潭，将众人笼罩。

    莫勒裁教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摆在自己面前的赫然是一个恐怖至极的至暗深渊。

    头顶上空是一片晦暗不明的魔空，血云悬浮其上，好似要夺走他们的魂魄。

    血云，魔空，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莫勒裁教在这里彻底迷失了方向，更不知要从哪里逃脱这些可怕的幻境……

    也就在莫勒裁教慌乱之时，一对齐天之翼，遮日挡月地散发着暗芒冷辉，就那样惊世骇俗的浮现在了至暗深渊之中。

    明明都是黑暗，可那黑翼的轮廓仍旧清晰无比，似深渊下的魔神刚刚苏醒，晦暗不明的魔空在刹那间彻底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莫勒裁教抬头看到的是血，娇艳欲滴却又悚然至极，低头看到的是那黑色的翼，从深渊之下一点一点的舒展开，一点一点的将渺小的自己给逼入到自我毁灭的绝境！

    “这是……什、什么怪物！！”莫勒裁教惊慌失措的叫出声来。

    自己明明只是杀了几个微不足道的人，为什么会遇到这样恐怖至极的东西！

    一只手，猛的摁住了莫勒的脑袋。

    紧接着就是那黑色齐天之翼巨力舒展，莫勒毫无抵抗之力，整个人就被堕落之翼的沐华给提到了血红色的长空之中！

    血红色的天空在搅动，犹如一个血海漩涡，漩涡之中又还充斥着炽盛燃烧的火焰，每一道火焰都似亘古游龙，神威赫赫……

    莫勒被沐华摁在了血漩涡之中，他尝试着挣脱。

    可他就像一个溺水者，全身无力不说，再怎么使劲只会让自己更加沉沦。

    “卑微的渣滓。”

    沐华铁手抓着莫勒的脑袋，脸上满是冷漠，他背后的黑色庞天之翼平缓的舒展开，在那至暗深渊中凌空伫立。

    渐渐的，莫勒身上燃起了厄月色的火焰。

    莫勒强烈的挣扎着，他几乎要扭断自己的四肢，但最终他还是在一阵又一阵抽搐中平静了下去，身躯关节逐渐变得僵直。

    沐华直视着他，看着他感受着恐惧与灼烧的痛苦。

    他松开了手，任由莫勒的僵直之身坠落。

    从血红的魔空坠落向至暗的深渊，莫勒一直坠落。

    没有尽头的黑渊中，莫勒的身体逐渐消散，化作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