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末世怪物何时斩我（一）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怪物。”

    萧渊的话让人费解，奈何叶凌理解力“满分”。

    刚才他听到了，围观萧渊战斗的人,都在对萧渊品头论足，言谈间，要么称他“5号”,要么叫他“怪物”。

    哪里怪？叶凌很不高兴。

    “哪里不怪？”豆子嘟囔一声。

    它嘟囔的工夫里,萧渊身上的骨刺收回了，看着倒和正常人接近了很多，但耳后的疤依然狰狞，漆黑的眼珠依然诡异。

    “怪丑。”豆子咕哝。

    “哪里,很酷。”叶凌硬着头皮说。

    不管怎么说，萧渊的脸还是很好看的,不看侧面，还是大帅哥。至于毁掉的侧面，也是他“叶博士”的锅——是某次实验造成的。

    得悄悄给他修复一下。

    想到他上辈子那些漂亮袍子,叶凌莫名觉得，萧渊……应该挺爱美？

    他正走神，脸又凉了凉：萧渊冰冷的手停在他下颌,捧住他下颌，漆黑的眼珠僵硬地转了转,鼻子伸到他颈间,闻了闻。

    又闻了闻。

    闻啥，妈妈的味道吗？

    叶凌神色古怪。

    三天时间，他终于搞懂了那些人说的“雏鸟情结”是怎么回事。

    一言以蔽之：萧渊拿他当妈。

    还是爸？

    道侣的事他还没弄明白呢，他俩这关系，真是日新月异……

    叶凌极力适应,“慈爱”地看萧渊一眼，拍拍他的肩：“别闻了……”

    顿了顿，又补了个字儿：“乖？”

    乖？

    萧渊混沌的大脑中忽然出现些画面：眼前这个人把他锁在笼子里，手里拿着几张纸卡，训狗一般让他辨认……

    他有时反抗，有时，真的像狗一样服从他。

    那时，这个人也会赐他一个“乖”字。

    眼神冷冽，萧渊忽然恢复神志，松开叶凌——松开前，鼻子埋在他颈间，狠狠吸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无法离开他的味道。

    多一会儿闻不到，就会躁乱难忍。

    但没关系，他会控制。

    他眼珠僵硬地转着，视线扫过场中倒毙的丧尸，扫过防备看着他的警卫，扫过人群，在沈灼身上顿了顿。

    他知道此人。

    荆山基地大名鼎鼎的治疗系异能者。

    他回忆了下那光团带给他的感觉。

    “沈医生，这怪物你有办法控制？”沈灼身旁，有人低声问。

    “不是「怪物」。”沈灼声音清冷，见萧渊向他望来，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初次见面，他并不冒进，点到为止。

    何况，萧渊……到底仍叫人惧怕。

    沈灼飘然而去，叶凌却扭过头来，目光锁定刚才跟沈灼说话的人：说谁是怪物？

    他看着那人，很有“变态”范儿地阴沉一笑：“这么好奇，你试试不就

    知道了？”

    说着，他当真走向人家：“我看你很适合当我的新怪物。”

    那人脸上肌肉跳了跳，身体不自觉往后缩。

    叶凌只是个研究员，没什么异能，但很被高层看重，他得罪不起，万一真找个由头抓他去做实验……

    何况，在他看向自己的同时，那“怪物”也看了过来，眼神，分外可怕。

    叶凌不知自己狐假虎威，只当人真是被他吓住了，心里有点儿得意：他演技越发好了。

    他在笑。

    ——萧渊观察着叶凌。

    他真的想要个“新怪物”？

    清醒的双眸蒙上一层黑雾，但萧渊不自知，萧渊一把抓住叶凌手臂：“我受伤了，要治疗。”

    *

    萧渊要求得理所应当。

    他知道，他现在是基地的“资产”。

    因为他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基地对他十分重视，叶凌这个研究员，也不再能对他为所欲为，而是要满足他的要求、保障他的战力。

    现在，萧渊左臂受了伤，叶凌便要乖乖带他回实验室治疗。

    “这次战斗持续了二十分钟，远超过前两次，你感觉如何？”

    趁他处理伤口时，研究所的测评人员询问他。

    “尚可。”萧渊回答。

    他声音低沉，僵板，停顿处有些怪，音色是好听的，就是少了几分活人气。

    话的内容则过分简洁，挑不出错，推敲不出任何好恶，情绪倒是很稳定。

    测评人员在心智那栏画了个问号，又在情绪那栏补了个“＋”：除了神志不清时，5号并没有对人类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对反复的测试也还算配合。

    钟鹏在奉叶凌之命帮萧渊包扎，看见那个“＋”，不由抬眼看向萧渊。

    这一抬眼，正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

    5号这双眼睛与常人稍有不同，黑色瞳仁更大更深，像弥漫着黑雾。

    比起人类，倒更像……外头那些丧尸。

    这念头委实荒诞，丧尸可没有智慧，更不会说话。

    但想想他融合的那些变异基因，钟鹏后脊骨发凉。

    他埋下头，缠绕绷带的手有点抖。

    “我来绑。”叶凌看不上助理的手艺——重点是，消毒上药他不会，绑绷带他却会的。

    趁绑绷带，他刚好可以给萧渊治疗下他的伤。

    他像模像样，接过纱布和绷带，在萧渊胳膊上绕着圈。

    一边绕，一边指尖输出灵力，神鬼不知渗入萧渊伤口。

    隐约有酸胀感从伤口处传来，萧渊侧头看了眼手臂，眼神深了深。

    刚才测评员问他感觉如何，他并未如实回答。

    战斗中，他感觉很坏。

    每次使用他们口中的“异能”，他身体都仿佛被撕裂重组。

    出手越快，疼得越深。

    出手慢了，又疼得持久。

    那种痛

    感，远胜这点伤口。

    让他这样疼的，就是眼前之人，他的缔造者。

    他幽幽看着叶凌：那样的疼，他描述不出来给他研究，应该，让他直接尝尝。

    萧渊握拢五指，似骨非骨的尖刺从指缝间悄然生出。

    又悄然隐没——

    研究员俯下身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他的手指肚挨到他的脸，异样温软。几缕发丝蹭到他鼻尖，异样香甜。

    不能碰。

    萧渊眼中翻滚的戾气隐没。

    万一把人弄坏，就不香了。

    况且，醒来才三天，截至目前，萧渊有太多信息未掌握。

    叶凌究竟对他做了哪些实验、会带来什么后果，他还没弄清楚。

    在弄清这些之前，他会老实做他的实验品。

    如有必要，也可以设法降低他戒心，博取他信任。

    萧渊微微垂眸，在实验台上躺下，垂下眼皮，遮住眼底深沉。

    “你干什么？”叶凌却愣了愣。

    伤都治好了，他怎么不起来，反倒躺下了？

    “做检查。”萧渊重新睁开眼，面无表情答。

    “我刚战斗完，你不检查数据？”看叶凌一脸茫然，很不在状态，萧渊甚至“好心”提醒他，只是语气机械冰冷。

    唔，按惯例他是要给他做检查。

    叶凌总算记起他是个“研究员”——虽然他一点也不懂“研究”，在研究所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不对，用来蕴养神识。

    “研究”一下也好，萧渊身体有很多不对劲儿，趁着“研究”，他可以帮他调理调理。

    何况人家都躺下了。

    叶凌看了眼实验台前的复杂面板，想了想，按下一个红色按钮。

    几条束缚带从实验台侧面弹出，自动扣住萧渊的手腕脚踝，和几个重要关节。

    按对了。叶凌暗松了口气。

    比起他的紧张，萧渊反倒十分平静。

    甚至有些……惬意。

    感受了下束缚带的力道，确定能挣脱开，萧渊合上眼睛。

    昨天他被分配了一间宿舍，床比这个软，他却整夜没睡着。

    此刻躺在冰凉的实验台上，嗅着实验室里淡淡的草木清香，他困了。

    不过，他并没有真的睡。

    虽然丢失记忆，不记得自己从前的职业与身份，他戒心却很重，本能对周遭一切充满戒备。

    半眯着眼睛，他只微微放松精神，大脑并未停转，一边听着、感受着叶凌操作，一边回顾总结着刚才与丧尸一战收获的信息：

    他速度很快，攻击力远胜丧尸，防御——他今天渐渐找到了窍门。

    五感超常灵敏，尤其听力，他能听见极远处的细微声响。

    这一点，测试时他刻意藏拙、未被发现，今后也务必谨慎。

    使用异能时痛感强烈，每使用一段时间，疼痛会达到高峰，让他不得不收回

    ，这个时间是多久、是否每次都一样，还要再验证。

    还有……他攻击欲很强，对战中有片刻完全被杀念驾驭。

    总结到这里，萧渊微微蹙眉。他不在意杀念，但很在意自己不能自控的状态。

    他不舒服？

    看到萧渊蹙眉，叶凌伸手抓住他手腕，元灵渗进他身体。

    前两天他也找机会给萧渊治疗过，但萧渊体内依旧有很多问题。

    叶凌还在做草时就看过人类的经络书，又经历两个小世界，对人类经脉和气血运转已经很了解。

    这一世萧渊的经脉却不是他熟知的任一种，许多地方都扭曲古怪，气血也能循环运转，但有的地方宽阔畅通，有的地方又离奇的狭窄，气血催动多了，这些狭窄的薄弱点，恐怕会“爆炸”。

    都是原主胡乱改造所致。

    幸好他穿来了。

    叶凌带着庆幸，这便要上手开始治疗——萧渊体内薄弱点很多，一个一个疏通加固需要不少时间。

    只是，先从哪个开始好？

    心脏重要，眼睛也重要，脑子似乎更重要？

    不，脑子暂时不行。

    按原轨迹，萧渊正是神智有问题，才会发狂杀死他，暂时，他还不能动他的脑子。

    离开混沌空间时，木牌上快速闪没一句话：“任务屡次收获「一般」评价，你可能——”可能什么，叶凌和豆子都没来得及看清，那句话就消失了。

    叶凌隐隐不安，这次任务，他务必要成功拿下。

    看今天萧渊险些对他动手的样子，应该不难？

    嗯，在那之前，先给他把身体修好。

    今天就从内脏开始吧，心还是肺还是肝？叶凌抽回手，坐在床边椅子上，费心思索。

    思索着思索着，他……眼皮渐渐低垂，呼吸慢慢均匀，“呼呼”睡着了……

    上个世界他以身为祭，填补了那个小洞，对元灵和神识都有些损耗。元灵在混沌空间中得到些补充，神识却还没来得及恢复。

    他犯困，其实相当于一种低电量模式的自我保护。

    萧渊自然不知道这一点。

    灵敏的听力，让他立刻发觉叶凌呼吸节奏的变化。

    他睁开眼睛，见叶凌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皮，头果真一点一点，瞳孔不由幽沉。

    自清醒他一直在动用自己的听力收集信息，无意听见过研究所的人议论，说他是叶凌的“宝贝疙瘩”，叶凌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凡与他有关的实验和检查，绝不假手他人。

    他就是这么“宝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