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距离

    峡谷内，圣偶学院静静伫立，不声不响。它在峡谷中心，那地势最高处，任何人经过都需仰望。微风从峡谷口中穿过，荒野的呼告一路攀升，拂过自鸣钟的屋脊。

    在乞眼尚未涨满，洪水尚未泛滥时，这里有着另外一番景象。富人住在朝圣地，穷人蜗居贫民窟，他们在起伏不定的地势前，安守着自己的圈地。

    而威斯敏特大教堂连接着高地，安居中间。

    那时人们总说，教堂是富人与穷人距离最近的地方。

    光滑锃亮的皮鞋踹了一脚湿漉漉的地面，苔藓吻在鞋尖，鳄皮发出尖啸。沃尔吹着口哨，向地面啐了一口痰，走进了红牌楼阁。

    帘幕将光线隔绝在外，可是阁内却有七彩斑斓的光四处迸射。燥热的音乐响起，男人和女人你侬我侬，伴随着低吟跳舞。

    有的人衣衫破烂不堪，有的人坐在沙发假寐，贫穷与富贵的隔膜已经消失，他们都是这场狂欢中的一员。

    沃尔环顾一周，满意的点头。他那套印着小黄鸭的衣服，在此刻分外显眼。不少女人注意到他，随后恭谨的向他打招呼。

    “老…老板好。”她们说着拗口的新词，目光尾随着沃尔。

    听听，还是芬德那边的新词时髦。沃尔满意点头，看着这群从净女院中赎来的女人们。

    他有些骚包的甩动着飘逸的头发，随后在灯光下纵情舞蹈。

    “客人们，嗨起来！”他欢呼着，向每个人发出邀请。“不要顾忌，快乐第一！”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莺歌燕舞，灯红酒绿。

    在炫彩的灯光下，他们在狂欢。

    而沃尔已经走进办公室中，听取手下的财务报告。

    人们总说，教堂是富人与穷人距离最近的地方。

    可是沃尔却并不这样认为。

    “这里才是啊。”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惬意无比。

    旁边的小姐推了推眼镜，一丝不苟的继续往下讲。

    “按照【人间天国】的收支来看，预计半年内，老板您便能转亏为盈。”

    半年？

    沃尔失笑，摇头晃脑，甩着秀发。

    “你知道什么是会员吗？”他一按钢笔，随意丢进垃圾桶。“他们花钱，在我们这里办卡，然后获得…一定的奖励。”

    “对于信神的，我们给予他们教堂的圣水；对于爱财的，我们给他们返利；对于那些别有心思者，我们提供最严格的保密服务，以及掮客交易。”

    “简而言之，给他们想要的，当然，前提是他们给我想要的。”

    他的眼睛眯起，拍拍小姐的屁股。

    “还有什么事吗？”

    小姐的脸颊泛红，轻咬嘴唇。“还有，就是…”她的声音渐渐有着重晕，仿佛是两个人在一齐说话。

    她僵直不动，有冷色在空气中沉凝。

    “王传来讯息，问你有没有找到…”

    “没有…”

    沃尔翻了翻眼皮，翘起二郎腿。

    “你在反问前，倒不如问问你的王，为什么要让我来送死？”他摇晃着手指，眼中逐渐有腥红泛滥。

    “恶主在这里，舞衣在这里，不久前还有两头高位登阶者也在这里。听着，我选择向王效忠，是为了让异种再次伟大，让他们不再饱受饥寒交迫，而不是为了让他们白白流血，牺牲在他的自以为是中！”

    沃尔呲着牙齿，四颗剔透的尖牙交错，撕咬着空气。衣衫上的小黄鸭，漆黑的眼珠好奇的看向僵直的小姐。

    小姐沉默了一下，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沃尔便收敛了神情，他的手指划过木桌，指甲疯长，点在了小姐的脖颈。

    “我们现在，已经沦落为了人类的寄生虫，这是极为不合理的现象。”赤红的瞳孔中，夹杂着沉落的思索。“不要总想着一举将它们拿下，我们得慢慢来，渗透为主，伪装优先，发挥出我们最大的优势。”

    “在王成功前，不可轻举妄动。还记得《异种录》中所言吗。”他的神情有些缅怀。

    “神非不朽，王由天幸。”

    眼镜光的折射下，掩埋了小姐的眼神。

    砰——

    大腹便便的商人挪进屋里。他走几下，便要歇着喘几声。“沃尔，你家的妞——”笑声戛然而止。

    他惊恐的看着屋内，那个尖牙红瞳的怪物。

    “你…你是异种？”

    唔。

    沃尔甩动着秀发，邪气的笑了笑。

    商人向推去，随后撞上了一具丰腴的身躯，房门缓缓紧闭。玉臂就这样，静静靠在商人身上，她的发丝，还遗留着海棠的香气。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般没有礼数？也罢，正好可以解我饥渴。”沃尔叹息一声，摇摇晃晃，皮鞋随意踹了一脚，那商人身上便传来了骚臭的气味。

    这让沃尔有些无从下嘴。他张了张嘴巴，又翻了个白眼。

    “看你这么富有，我倒是有个问题问你。”沃尔拍拍富人的肥脸，“看在你这么…有韵味的份上，如果我满意，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富商拼命点头，眼睛有些泛白。

    “对你们而言，教堂是距离穷人最近的地方吗？”

    “是…不对，不是…”富商有些语无伦次，他绞尽脑汁思考，可是贫瘠的大脑说不出任何有哲理、有趣、有关问题的答案。

    沃尔腥红的眼瞳对准了富商，微微侧头。

    “是学校？”

    他又将头侧到另一边。

    “是…这里？”

    终于，富商的眼中泛起了相同的红。沃尔清楚知道，不久之后，他便会成为一头血奴。可是，他并不需要。

    玉臂微微一扭，脑袋便被轻巧的摘下。眼镜小姐眨着眼睛，看向沃尔。

    “医院，或者墓地。”她向沃尔微微挑眉，“死亡对所有生灵来说，都是公平无比的。”

    沃尔翻了翻白眼，耸着肩坐回椅子。

    “是小黄鸭。”

    他拍了拍衬衫，富商的血液在一瞬间蒸发殆尽。

    “也只能是小黄鸭。”

    ……

    “你们说，你们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个实验？”

    西摩看着瞎子，脸色凝重。

    而瞎子茫然摇头，拍拍自己身边的望远镜。

    “当然没有，你看，连望远镜我都没组装完毕呢。”

    神学疯子同样疑惑的看着西摩，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们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