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天堂与地狱

    月色漫漫，这一晚依然万里无云。

    小憩后的西摩逗弄着教堂附近的白鸽，那鸽子呆萌的仰头看着西摩，然后飞到神父身旁。

    “西摩教授，真是感谢您的帮助。”神父感慨万千，看着正在修建着教堂的难民。

    “这下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帮扶一下难民们了。”他笑呵呵的，向内部喊道。

    “以利沙，你心心念念的救主大人来了！”

    教堂内部手忙脚乱的跑出来一个眼神发亮的孩子。

    他局促不安的握紧了小手，又拍拍身上的泥土。

    “西摩教授，真的是你呀！”以利沙跟着学生们叫起来他的名字，然后便涨红脸不说话。

    西摩笑呵呵的摸了摸孩子的头，“我记得你，以利沙，大难不死的孩子。”

    以利沙控制不住想要蹦跳，不行，他告诫自己，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于是他强抑住自己的冲动，只是嘴角咧开怎么也消不下去的笑意。

    “西摩大人，您可以让我的朋友重生吗？”

    他的眼神充满希冀。

    而西摩则愣了愣，有些无奈的笑了。

    “我也希望我能做到。”

    他轻声道，“如果不嫌弃我啰嗦，便听我一言，带着朋友的那一份希望，好好活下去吧。”

    西摩面容肃穆，“我们终将会与他们相遇，而我希望那天到来时，我们能对他们说，我们做到了，请好好安息吧。”

    他拍了拍以利沙的肩膀，以示鼓励。

    “活下去，以利沙。”西摩注视着以利沙的瞳孔，从中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送别以利沙与神父后，他直起身来，望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的塞西莉娅。

    她棕发摇曳，穿着一袭雪纺裙，轻盈而冷漠的伫立在人间。

    西摩莫名想起了那次迎新会，不由失笑。

    “你不再吃点什么吗？”

    塞西莉娅眨着眼睛，摇头。

    幽林附近，月光穿过，西摩的权柄全力运转，沿着乞眼寻找起来。

    而正如预料，不一会，西摩便发现四周有什么东西在改变。

    月色荡漾，如纱如雾，本该照耀一切，为行人辨别方向，可是此刻却忽然间开始模糊着景色。

    这是…

    西摩试探着将手探出，于是便又划开几道波纹似的月光。

    他看着四周模糊不清的雾，显然有些意外。

    原来纱雾并非是修辞吗？月光真的在这里浓稠成雾。

    西摩眉头一挑，有些意外，随后便与高举伯罗石的塞西莉娅相遇。

    在月光下，伯罗石不再向外析出色彩，反而是内部卷成一个庞大的漩涡。

    月光渐渐吸收，如同晕开的白充斥在伯罗石内部。

    下一秒，猎兽的咆哮便尾随而至。

    这次西摩清晰无比的看到了那头吞噬妄图沾染隐秘之人的猎兽。

    它浑身布满着漆黑泛银的鳞片，彩虹似的鹿角链接着苍白的龙头，而龙头则被锁链穿起，直直从地面连接到高天。

    西摩眼睛如针般缩小，这是一头龙种？

    暗夜之纱豢养的猎兽，竟然是异种？

    嘶吼声持续不断传来，巨大而苍白的膜翼鼓起，巨龙瞬间便在月光下优雅的滑落在他身旁，而塞西莉娅仍似察觉到什么一般，有些疑惑的看着西摩。

    “发生什么了吗？”

    情急之下，西摩咬牙，拽住塞西莉娅的手，便纵身向后跃去，跌入无穷无尽的月光中。

    枷锁破裂，龙头掀开笼头，大嘴张开，却咬了个空。

    它有些气急败坏，焦躁的磨着爪子，眼中逐渐出现一抹巨大的时钟，可没等指针开始转动，枷锁便如附骨之蛆般再次封锁，将它眼中的光芒压抑下去。

    无穷无尽的向南穿梭，便来到一处永夜的国度。

    那是一座寂灭中的宫殿，上面铭刻着“月宫”二字，荒凉的遗落在世界中。

    殿中漆黑无比，唯有一抹月色自动显现着，缓缓披在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偶身上。

    而有一个轻快无比的声音，如黄鹂般悦耳，在一旁用夸张的语气自言自语。

    “约翰，你爱不爱我？”

    “尊敬的莎乐美小姐，我当然爱你。”

    人偶呆板的张合着嘴巴，在月光下自己提着线，做出一幕又一幕舞台剧。

    “你愿意让我吻你的嘴，约翰。”

    那女孩的声音依然活泼，“我会用牙齿咬它，就像咬一颗熟透的水果。”

    人偶不说话，只是呆滞的闭上眼睛。

    而那女孩发出了轻盈的笑声。

    “来吧，我告诉你，肯定会有灾祸降临。莱耶是主的儿子，还是祂的奴隶？我们要躲起来，躲藏着圣火，躲藏着星星，躲藏着月亮。”

    她在夜色中悄悄说着，把唯一的亮光给予人偶。

    忽然，她似乎有些疑惑。

    “又是朝圣地，七重纱究竟被扰动了多少次？”她似乎有些气愤，“真是一群疯子，自己寻死去往地狱，便去吧。”

    月色中悄悄伸出两只蜿蜒盘旋的玉臂，悄悄将人偶抱紧。

    “我们只要在这里快乐的活下去就好了。除了那该死的伊南娜，谁都找不到我们。”

    她的呻吟着，轻快的声音渐渐变得动听而诱人，月光黯淡下来，只剩下那粘腻的流水潺潺。

    ……

    焚风焦热，一层纱布无声无息的揭开，满地硫磺滚烫，一重又一重火湖在沸腾，似要把人炙烤致死。

    西摩紧紧拽住塞西莉娅的手，不让她从悬崖边掉下去。

    他环顾着四周，完全是万丈悬崖啊。

    遥远的彼端，有一块古朴而巨大的石碑若隐若现，上面的字迹残缺不全，被烈火锻烤着，纷纷扬扬着漆黑如血的尘埃。

    西摩将塞西莉娅拉起，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大字——【趣果间】

    单拎出来每个字都有些模糊，合起来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塞西莉娅抬头看着天空，那是一层又一层月光，于是不由喃喃自语，“这里便是父亲最后到达的地方吗？”

    风吹到塞西莉娅身上，卷起一地尘埃，让她不由浑身发烫。

    他们探头，往那山崖下看去，发现一地洁白的枯骨，白骨上爬满了半腐却又顽强不死的蛆虫。

    “欣嫩谷。”塞西莉娅喃喃道，“我的父亲跟我讲过这里。”

    “当年莱耶路过朝圣地时，曾这样说，在欣嫩谷中，虫是不死的，火是不灭的，哪怕强如义人，害怕从崖边坠落，受那火湖熔炼。”

    “而那三重伟大的经文中也这样说，所有恶者，都将被烧尽，根本枝条无一存留。”

    她语气沉凝，问着西摩。

    “这里是地狱吗？”

    西摩看着那些白骨，有些发怔。

    “不，这里是天堂。”

    他的声音干涩，“是所有枉死者终要抵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