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还是说,你想让他们被吵醒?”齐临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语气平静地又问了一句。

    宁晚晚：“……”

    宁晚晚立马拨浪鼓式摇头。

    吵醒嘛……那肯定是不想吵醒其他人的。

    不然宁晚晚有种预感，不说小舟他们,安斯艾尔那个家伙一定会闹起来。

    虽然宁晚晚也经常搞不懂他在闹什么。

    大概是对朋友的独占欲吧。

    她安静了下来，半点声音也不敢泄露了，静静听了一会，直到确认之前那点不知道哪个房间传来的动静消失了,才慢慢松上一口气。

    然后她就发现,齐临也一直没有说话，跟着她一起安静下来,但是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宁晚晚注意到,齐临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烛台,大概是刚才翻找出来的,而宁晚晚随手塞到角落里的蜡烛竟也被齐临发现了，此刻正牢牢固定在烛台上。

    刚才她突兀看到的火焰，此时正在烛芯上微微摇曳。

    这样一个点燃着蜡烛的烛台,就很方便拿着了。

    宁晚晚看清光源后,下意识将视线转到手持光源的人身上。

    在明明暗暗的烛光中,宁晚晚看到了对方俊朗的面庞，略显锋利冷硬的下颌线。

    以及那幽黑的、犹如夜半深海的眼眸。

    宁晚晚本能怔住,呆呆地望进那一片无法看透的深邃中。

    “你在笑。”齐临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明明之前在黑暗中,他就已经看清了宁晚晚的表情。

    但他之前按捺住不说,偏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点出来。

    就好像，他想要让她自己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住这样一件事情。

    这个晚上，她碰见了他，然后,在这场交流中，她是笑着的。

    听到对方突然莫名其妙提及自己在笑这种事，宁晚晚下意识迅速闪开视线，不敢再跟他对视，抿了抿嘴角。

    然后胡乱地小声应了一句：“嗯……”

    不知道为什么，宁晚晚感觉到，对方似乎又笑了，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因为她听到了一道淡淡的笑声。

    宁晚晚有点点不满地想，是在笑她吧？

    难道有发生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

    但是虽然这样想着，宁晚晚也是打死不肯再抬头跟他对视一遍了。

    总觉得……有点危险。

    宁晚晚想着，没再抬头，缓缓移动目光，借着烛火的光线，却恰好看了齐临抬起来似乎要往她这边伸的另一只手掌。

    宁晚晚看看他抬起来的手，又看看他本人，疑惑的表情很是明显。

    显然在问他，你想做什么?

    不过好歹在之前的一番交流里，宁晚晚对齐临也产生了一些信任感，不然这会儿就不是这样只露出疑问的表情了，而是慌慌张张地有多远跑多远。

    宁

    晚晚不知道的是，她只觉得自己是普普通通站在这里，没有做任何特别的事。

    但是在微微摇曳的火焰照耀里，少女雪白的侧脸笼着一层浅淡暖黄的烛光，微微垂下的、仿佛氤氲着雾气的眼眸晶莹又静谧。

    齐临看见过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盛过很多东西，有过害怕，有过慌乱，有过开心。在梦境里，这双眼眸里也有过愤怒。

    但是当这双眼眸安静地垂下时，却又过于干净了。

    就好像眼睛的主人其实没有真正在意过任何东西。

    烛火摇曳的一瞬间，竟是像有种谁也抓不住少女的虚幻感。

    而齐临，绝不是会只看着不行动的人。

    他偏要试一试去抓住。

    这是当时一刹那的想法，事实上，齐临根本没来得及想那么多，身体就先行动了。

    “……”

    “你伸手是……想做什么?”宁晚晚不解。

    总不能是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平民冒犯到他了，打算揍她一顿吧？

    被当场抓包，齐临也很镇定，若无其事地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碰一碰少女的手收回来，声音不紧不慢地随口扯了个谎。

    “担心你又发出声音。”

    “因为我也不想吵醒他们，会很麻烦。”

    “如果你的声音再大点，或许我会考虑一下要不要直接帮你捂住嘴巴。”

    齐临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随意，并不像是认真在说的。

    宁晚晚没有想到齐临也会开这种玩笑。

    但是突然捂嘴巴什么的，那更吓人好吧！

    她有点想瞪他一眼，又觉得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亲昵，于是干脆自己鼓着嘴巴不想说话了。

    齐临又有点想笑了。

    很奇怪，他并不是什么会在平时刻意压抑自己情绪的人，虽然事实是也很少会发生什么能让他这样笑。

    但是在宁晚晚面前，他发自内心想要笑起来的次数，委实太频繁了点。

    宁晚晚快速瞄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会，依然纠结于齐临扯的借口，又忍不住小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我之后的声音，都很小了……”

    相反的是，你才没怎么收敛自己的声音吧。

    我看是你想吵醒他们才对！

    宁晚晚嘴上还怂着不敢全说出来，但是不太高兴的表情已经把意思展露得明明白白了。

    齐临没控制住，又低低闷笑了两声。

    “好吧，抱歉，我会小声些的。”他从善如流地学着宁晚晚压低声音，又十分自然地朝宁晚晚更靠近了一些。

    不过这样也是为了让宁晚晚能听清楚他的声音，宁晚晚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觉得这动静应该不会吵醒其他人，宁晚晚这才安心下来了。

    其实按理来说，宁晚晚这个时候不应该再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而是该直接走人了。

    毕竟热水也喝上了，重要信息也交流过了。

    与其继续在这里杵着担心着吵醒别人，直接回去才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但是宁晚晚直觉，齐临还有事情要跟她说。

    看在之前齐临给她烧热水，告知了她信息量，甚至还安慰了她的份上，宁晚晚也愿意忍着想要赶紧缩回房间的冲动，待在这里等着他开口。

    不过等到这会儿，宁晚晚感觉也快要等不住了。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你……之前让我等一下，是不是还有事情要说?”宁晚晚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

    齐临罕见地沉默了一下，然后上扬嘴角。

    “是。”他说。

    宁晚晚迷惑又有些不安地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齐临却不急着开口，而是转了转手中的烛台，眼中映着微微晃动的火焰，然后思索着开口。

    “其实，一开始你说的，担心我会后悔我的选择，因为很可能会给本来很好的生活带来变故……”

    齐临说得很慢，像是在给宁晚晚，也在给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

    宁晚晚尚且不清楚他的意思，认真地听着，听他说起自己情绪杂乱脆弱时说的话，还有点不好意思，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齐临：“那么，这个时候才担心，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宁晚晚：“……诶?”

    正在仔细听着他说话内容的宁晚晚，被他的话锋一转弄得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对我来说，已经意味着巨大的变故。”齐临像是想清楚了什么，语速仍然不急不缓，像是在叙述一个既定事实。

    “与你出现在我面前这件事比起来，其他的变故，都已经不值一提。”

    “我有种预感，你的存在，会彻底颠倒我的一切衡量。”

    或许这不是某种预感，说得更实际一点，这是齐临的大脑，为他身上的某种改变，而作出的强烈提醒。

    宁晚晚依然有些迷茫。

    她没能理解齐临的话。

    不如说，她不能理解某些在她看来，很莫名其妙的，过于炙热的情感，也并不认为那些情感是真实存在的。

    迟早会消失的东西，不需要去在意。

    相比之下，宁晚晚首先注意到的，是齐临的表情。

    宁晚晚觉得自己本来该不开心的，毕竟齐临的话相当于直接将她和“变故”划上了等号。

    但她这会儿更多的是浓浓的不解。

    “可是，变故是不好的东西。”

    宁晚晚迷惑地望着齐临脸庞上的些微笑意。

    为什么他说到她会带来“变故”这件事时，不仅没有抗拒、畏惧，反而露出了笑容?

    “你……不讨厌变故吗？即使它会破坏你本来很完美的生活?”宁晚晚将这份疑惑问出了口。

    齐临反问：“为什么会讨厌?”

    “恰恰相反，我已经期待已久。”

    齐临慨叹般地说出这句话，眼中含着淡淡的笑。

    他漆黑如夜的眼瞳深处，此时此刻闪动着某种明亮而又灼热的光。

    虽然向来沉稳谨慎，但作为世界剧情钦定的，会从底层一路攀登上神座的“龙傲天”，他的骨子里就从不缺少冒险精神。

    宁晚晚怔忡。

    她再一次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她跟面前这个家伙，完全不是同一类人。

    她不喜欢被打扰，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小空间里，胆怯于去面对过于巨大的变化和太过艰难的挑战。

    但是在某些时刻，她也确实，会被这种绽放在他人身上的，如此灼眼明亮的光彩所震撼。

    这是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

    “……”

    “那真的，很好啊。”最终，宁晚晚如此干巴巴地挤出了这样一句毫无修饰的生硬称赞。

    齐临看着她，宛如在看一块水泼不进、油浸不透的木头。

    宁晚晚茫然歪头：“?”

    她夸得不对吗?

    可她真的是发自内心这样想的啊……

    再之后，宁晚晚迷迷糊糊地接过了齐临递到她手中的烛台，又迷迷糊糊被看着她叹气的齐临送回了房间。

    回房间的时候却发生了惊吓的一幕，本应熟睡的周岩曜从另一边房间里探出了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