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草字辈（四）

    又一年后

    延光四年

    春

    皇帝刘祜（汉安帝）南巡至南阳郡时突然驾崩，死因不明。

    不过，当时跟随在皇帝身边的有阎皇后。

    阎皇后秘不发丧，等到车架回到雒阳后，才正式宣布皇帝的死讯。

    禁中

    “姓阎的小贱人秘不发丧，恐怕是要对我等不利，为今之计，需先下手为强！”

    王圣以及宦官们都认为现在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阎氏外戚原本是他们宦官扶持上位的，之前还联手对付太子刘保的党羽。

    不过，最近半年来，为了争夺权力，双方的矛盾也越来越多，闹到最后，王圣已经有了废后的想法。

    “当初要不是我扶她上位，她焉能有机会成为皇后？这忘恩负义的小贱人！”

    王圣通知各个宦官，准备好兵马。

    “我已经收买了右都侯，只等阎氏回宫途径台阁时，就将她斩杀，然后向天下宣告她谋害天子的罪行，之后我们再从宗室中挑选小儿即位，未来的大汉江山，还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一位中常侍信心满满。

    这三年多来，他们捞钱无度，享尽了荣华富贵，自然是不愿失去这样的权力。

    王圣动用国库的钱，给自己建造了一座宫殿，耗费了一亿多钱。

    其他宦官也动用国家的钱给自己建造豪宅和园林，前前后后花了十多亿。

    现如今，大汉每年的财政收入一共才四十亿，这些宦官就花了十多亿。

    本来大汉每年的财政收入是有五十亿的，不过因为土地兼并，所以朝廷的财政收入每年都在减少。

    “左都侯苏蕃苏育生，是我的干儿子，他也会协助我斩杀阎氏。”

    王圣同样自信满满。

    半个时辰后

    台阁

    尚书台不远处

    “大概今晚阎氏回宫，大概率会经过台阁，御史台和谒者台已经安排了右都侯巡逻，你负责巡逻尚书台周围，一旦发现阎氏的车架，立刻擒杀！”

    王圣的女儿前来通知苏蕃，让苏蕃准备谋害阎皇后。

    “母亲许诺了，只等阎家被灭了，就升你当光禄勋，直接位列九卿！”

    听到王圣女儿的这些话，苏蕃恭敬点头答应：“阿姐放心，干娘的事，我苏蕃绝对办得利索！”

    王圣女儿满意地离开台阁，回到禁中内宫去。

    然而，等到王圣女儿离去，苏蕃却眼神复杂地看着逐渐昏暗的天空。

    历史的重要抉择时刻到了。

    他，应该帮宦官铲除外戚，还是帮外戚铲除宦官？

    王圣跟宦官是一伙的，阎皇后即将成为新一代外戚。

    其实，不仅王圣联系他，阎皇后也早就暗中派人联系过他。

    “只要铲除王圣和宦官，你们苏家在地方当官的，全部升一级。”

    “你也可以升任五官中郎将，掌控举孝廉郎官的升迁，并且赐县侯。”

    他其实也很纠结。

    不管帮哪边，都有巨大的收益。

    可问题是，万一失败了，那苏家就不得不真的转进倭奴岛当土皇帝了。

    这种事，不要啊！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去倭奴岛那穷乡僻岭。

    两边都不帮肯定不行的，两边都不帮，就会同时得罪两边的人，最后，不管哪一边赢了，都不会放过他。

    最后，他决定随机应变。

    如果阎皇后先经过谒者台和御史台，那就看看右都侯帮哪边，右都侯帮哪边，他也帮哪边。

    如果阎皇后先经过尚书台……

    那就只好杀死阎皇后了。

    毕竟，九卿光禄勋的诱惑力还是比五官中郎将更大。

    在两个时辰的煎熬等待后，终于等到了阎皇后回宫的消息。

    很快，谒者台那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还有人的凄惨叫声。

    苏蕃召集了一众剑戟士，却没有告诉他们要做什么。

    这时，浑身是血的右都侯带着几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剑戟士走来，对苏蕃说：“苏都侯，快！快去截杀阎氏，有叛徒背叛了我，我被暗算了！你现在过去截杀阎氏，还有希望！”

    苏蕃身边的剑戟士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皇宫里突然打起来了，还闹出人命了？

    看着浑身是血的右都侯，苏蕃内心挣扎许久，最后……

    嗤！——

    苏蕃一剑刺入右都侯的小腹，并对身边那些满脸惊骇的剑戟士大喊：“宦官意图谋害皇后，随我诛杀逆党，报效国家！”

    右都侯满脸不敢置信。

    王圣的女儿不是跟他说，左都侯苏蕃是他的战友吗？不是说危机时刻苏蕃会帮他吗？

    他看着苏蕃刺入自己小腹的剑，临死前只剩最后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左都侯苏蕃帮忙的方式吗？

    随后，苏蕃带着一众剑戟士杀入谒者台。

    “不好！”

    当看到苏蕃带着剑戟士杀来谒者台时，阎皇后大惊。

    她手中策反的宫廷禁军并不多，对付一个右都侯还绰绰有余，如何还能再对付一个左都侯？

    然而……

    “诛杀叛党！”

    苏蕃大喝一声，杀死旁边一个指挥作战的宦官，冲到阎皇后身边，对其单膝下跪：“臣，左都侯苏蕃，护驾来迟，请皇后恕罪！”

    阎皇后大喜，亲自扶起苏蕃：“国有忠臣，天下幸事！”

    最终，苏蕃还是选择了站在外戚这边。

    主要是右都侯浑身是血的表现，让他误以为阎皇后胜利在即，所以他不想给宦官陪葬。

    如今，看到阎皇后身边的人其实也不多，想要截杀，成功概率还是很高的，于是，苏蕃心中突然又后悔了。

    早知道就帮宦官把阎皇后杀了，这样就能当九卿了。

    可是，他已经当着所有剑戟士的面宣布宦官才是逆党，这个时候如果突然跳反，已经来不及了，剑戟士们不会跟他的。

    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现在是不得不站在外戚这边了。

    苏蕃带着剑戟士们杀入禁中。

    宦官们慌乱逃向北宫，企图忽悠北军五校。

    “阎氏谋害天子，意图篡位，诸等都是国家忠臣，立刻随我们杀回南宫，铲除叛逆！”

    宦官们想要忽悠北军五校尉，但是北军五校尉却不参与这场政变。

    “我们只听从天子本人的命令，如果没有天子征调我们的诏书，那还请中常侍回南宫去吧。”

    北军五个校尉没有被宦官忽悠。

    这时，苏蕃以及皇后带着人也追杀过来了。

    宦官们无路可逃，最终被苏蕃逮捕。

    北军将士们全程保持中立，谁也不帮，就这么看着外戚和官宦在皇宫里无限制格斗。

    宦官们有的被杀，有的出卖队友，选择向外戚投降。

    “都是王圣想要谋害皇后，此事与我等无关。”

    一位中常侍哭泣着向阎皇后求饶。

    王圣被下令处死，但考虑到她是先帝的奶娘，所以死罪可免，降为流放，流放至雁门郡。

    苏蕃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五官中郎将，并且获得了一个亭侯。

    其余苏家在官场的苏家人也都得到了升迁。

    乐浪郡太守苏休，升任河南尹。

    乐浪郡长史苏伦，升任乐浪郡太守。

    平郭县令苏全，升任乐浪郡长史。

    平郭县丞苏仓，升任乐浪郡丞。

    护羌长史苏健，升任护羌校尉。

    五官郎苏茁，升五官中郎。

    虎贲郎苏蒙，升虎贲中郎。

    虎贲郎苏茂，调为侍御史。

    五官郎苏芒，调为谒者。

    左都侯苏蕃，升五官中郎将，封爵汉寿亭侯。

    这一次的政变，苏家收获巨大。

    如果是平常，想要升官，那是很难的，哪怕天天送贿赂也很难升官。

    但是一次成功的政变，就一次性这么多人升官，还拿到了一个亭侯。

    难怪外戚宦官要斗个你死我活，这争斗胜利的感觉也太爽了！

    换成我是外戚宦官，我也得往死里斗啊！

    这就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