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缕

    其实在水下呼吸用吞吐来形容是不对的。

    没有吞吐这个过程。水从口鼻进入，经过腮部又排了出去，这是一个单向流通的过程。

    就像血管中的血液。

    随着江寻打拳，已经平静下来的血液再次涌动起来。闭眼后，血网组成的蛮牛依旧栩栩如生。随着江寻锻体，它踢腿、食草、反刍，恍如真牛。

    蛮牛背后的大山一动不动，比起蛮牛来就要沉稳“慢”了许多。

    不动如山。

    江寻依旧打拳、呼吸。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蛮牛终于再次汹涌激荡起来，如先前一般，鲜血奔腾咆哮，一点点的撑紧了血管。

    越流通越拥挤，几乎决堤。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江寻这次轻车熟路，出拳、抵角，眼看着蛮牛渐渐鲜活，随即昂首一声牛哞。

    哞！

    蛮牛长哞，声音再次冲出水潭，传向空旷山谷。江寻拳出破水，随之而动。

    就见鲜血蛮牛中，血液再次压缩、凝聚。又一条血线显现出来，与第一缕气血形成掎角之势，静静悬浮在血色长河中。

    第二条气血凝聚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感觉发自心底的升起来，江寻觉得若再与杜老大对拳，绝不会被他一拳震的退后四五步——先前分明是江寻突然袭击，冲了上去。杜老大被动迎战。反而江寻退的更多。

    这就像一根刺一般扎在心里。

    岸上陆姮听着又平稳下来的牛哞声，戟指在喉咙上一点，再次将妖力彻底封印。

    她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山谷里有什么异常，缓缓舒了口气。

    与其他家族、门派不同，星宫修行讲究一个根源。信仰不同神灵的妖师，所修出来的妖力也是完全不同的。

    了解她的人很容易循着妖力的痕迹杀过来。不过只是解开喉咙的封印片刻，应该不会有事儿。

    江寻气血凝聚成功了，两条。便是放在那些大势力中，也可称之为天才了。当然真正的天才不止看气血凝聚，还有其他诸多评判标准。

    修行速度、功法威力、悟性……

    但这些东西江寻似乎不缺，甚至犹有过之——他用蛮牛锻体决修行十天就要凝聚气血了！

    可惜了是个野生天才，若能在十岁之前就被发现，便可以加入星宫了。

    陆姮想着，坐在草地上看着水潭出神。两道气血凝聚，江寻应该在用呼吸法巩固调理身体，再出来就不是以前的普通人了。就是真正踏上修行道路的修者了。用古时的说法，两人可互称道友了。

    只是这道友注定难以长久。她是星宫天才妖师，他只是野生武者……

    她这般想着，看着潭水猛地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眯眼向潭水下看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却觉下方一点红光，随即红彤彤的一片。

    这是……还在凝聚气血？第三缕？陆姮愕然怔住，满脸不可思议。

    江寻愕然“看着”前方的大山。

    先前山在后，蛮牛在前。蛮牛凝聚气血，凝聚结束便在水下呼吸调整，隐藏在后面的山却不知怎么到了蛮牛前方。

    然后，先是血色山川中心恍如烛光的一点红芒，紧接着整座山川都闪烁起了红光。

    分明是山，江寻却从山上听到了大河奔流的声音。与蛮牛大河奔流的雷鸣声不同。血山的奔流声是雪崩。

    清脆、剧烈，震惊天地。

    雪崩、坍塌同时发生，江寻瞬间意识到，自己要凝聚第三缕气血了。不是他控制的，是自动开始的。

    江寻不敢迟疑。迅速起身再次打拳。但这一次蛮牛锻体术怎么都打不下去了。整个身体都在对抗这锻体术一般。

    这山不是蛮牛锻体术凝聚的，是兽皮裙的呼吸法！

    江寻在第一时间就改变策略，吸水、吐水。运转兽皮裙的呼吸法，同时尝试打出胡桃帮他改过的招式。

    山，活了！

    血液奔流，就像岩浆涌动，缓慢而沉重。一点点向山顶汇聚，凝聚在山尖，咆哮、盘绕，但火山始终不能喷发。

    山顶好似压着整个世界，岩浆冲不开火山口。

    越憋越重，渐渐的就升起整座山都要炸掉的感觉。

    不论蛮牛还是山，其实是江寻自己。这是内视中的血液循环网路，炸了江寻必死。

    江寻身体扑簌簌颤抖，身子滚烫，皮肤上出现密密麻麻的气泡。

    呼吸、打拳，一遍又一遍，那火山口却始终不能冲开，火山摇摇欲坠，一身血管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撕裂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江寻不知所措。就听头顶噗通一声，陆姮第三次入水，一路向下，落在江寻身边。将什么东西塞入他口中。随即摸出几根银针连扎他数道大穴。

    就见江寻身上气泡，陡然间好似开锅了一般，炸开着向上涌去。

    江寻眼中血液大山瞬间喷发，岩浆冲天而去。随即落定，要憋炸的感觉急速消退。

    再看血液中，又一条气血凝聚。

    三缕！

    他睁开眼就见陆姮静在身边，一身红装随水而动，恍若水中精灵。

    见他醒来，陆姮向他点点头，当先向上游去。

    江寻脚下一踏随之而上，跃出水面，只看到一抹红影划过，闪到灶台另一边藏匿了身形。

    她衣服又湿了。

    江寻吐出口之物，却是一块温暖玉佩，握在手中也上了岸坐在灶台这一边。

    许久，他才开口：“那个……我凝聚了三缕气血。”

    灶台对面陆姮呼吸一滞，半晌嗯了一声。

    不是三缕，不是！

    江寻虽然只有有半步蛮牛锻体术，但有完整的蛮牛锻体术凝聚气血的方法。修行下去就可以。但洪家的锻体术，他只有呼吸法没有招式！

    偏偏凭借简单的呼吸法也凝聚了气血。最后难以成功，不是江寻的问题，只是他的功法缺了将气血凝聚的过程，他没有相应的招式！

    但凭他最后的状态，三缕恐怕还不是江寻的极限——那气血几乎要将他撑炸了！倘若功法完全说不定能凝聚出第四缕来。

    陆姮呼吸一紧。

    初次凝聚，能凝聚两缕就能称之为天才。放在寻常门派都要当真传来培养的。就是朝廷也要当种子来培养。

    能凝聚三缕……星宫她这一代走武者道途的，只有两人在初次凝聚了三缕，还都是勉强凝聚三缕。

    星宫是国教！大神仆乃是当朝国师！

    并不是修行功法越多第一次就能凝聚越多的气血。一个瓶子就那么大，装酒也罢装水也罢，只能装那么多。花样再多也没用。甚至所修功法越杂，凝聚气血效果越差。

    江寻是自己瓶子足够大，但花样不够多。他如果能沉下心来踏踏实实修行。不靠丹药刺激，哪怕只修行蛮牛锻体决，用上三五个月也能凝聚三缕气血。

    要比星宫那两人从容的多，甚至说不定能凭一部军队基础功法凝聚出第四缕来。

    那还是人吗？陆姮看向江寻的眼神都不对了。半晌长出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愿意加入星宫吗？”

    对这种天才，年龄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