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比剑

    曲归接过匣子，只觉入手沉重，手感亦有些特异，不由吃了一惊：“这匣子……”

    “此匣亦为寒铁所铸。”游石道，“庄主拿来铸剑的寒铁多有盈余，我便以之铸了这个剑匣。”

    他说：“绝世的宝剑，必要有好鞘、好匣。有北海蛟皮作鞘，剑匣至少也得是寒铁。”

    曲归虽觉他的话颇有道理，仍难免要觉得用上品寒铁做剑匣，多少有些浪费。

    但既已铸成，那也只有如此。

    曲归一个闪身，出了剑室。

    游龙生、游石都跟了出来。

    他们都知道，曲归要试剑了。

    剑室中温度太高，新剑初启，还是在院子里好些。

    剑匣已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把亮锋乌柄，寒光闪动的无鞘长剑。

    “八仙剑”。

    一看到这剑，曲归心底便涌现一阵熟悉之感。

    这柄剑从上到下，看起来果然和王宁那把“八仙剑”一模一样。

    剑出匣，入手。

    曲归将剑横在身前，细细打量，双眼似乎在发着光。

    “好剑！”他赞叹道。

    “确是好剑。”

    这句话是游龙生说的。他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剑。

    一把锐气逼人，锋芒毕露的宝剑。

    夺情剑。

    “如此好剑，岂可只用眼看？”游龙生忽然自剑室门口的石阶上跃下，站在曲归面前，剑一般透着锋芒的双眼盯在他身上，道：“我来帮你试剑。”

    游龙生不止一次败在曲归手上，自然不肯认输，三个月的苦练，就是为了这一刻。

    曲归和游龙生对视着，他忽然发现，游龙生的变化，要比他想象中还更大一点。

    “好。”

    曲归后撤一步，摆出了迎战之势。

    “嗡！”

    游龙生见曲归答应，双眼顿时放出了光彩，一抖手中夺情剑，剑锋便如秋水般颤个不停。

    “此剑上古神兵，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六两。”

    曲归也扬起手中剑：“此剑乃寒铁精英，剑锋三尺三，净重四斤九两。”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都凝视着对方，连眼睛都没眨一眨。

    他们都在找对方的破绽，也在等对方露出破绽。

    游龙生身上竟无丝毫破绽可寻！

    他这三个月的进步，实在不小。

    这就是“明心”的成效吗？

    曲归盯着游龙生，忽然想到了前世玄幻小说中的一个词——顿悟。

    游龙生这情况，岂非就和顿悟十分相似？若非顿悟，又怎能极短的时间内提升如此之大？

    曲归看着游龙生，心中有了一个决定，他要真正和游龙生比一比剑法，瞧一瞧不用真气优势之下，他和游龙生还有多少差距。

    游龙生突然动了。

    曲归思绪乱飞，精神分散，身体就难免会有懈怠。

    这一分懈怠，就是游龙生出手的机会。

    剑光匹练般飞起，宛如流星划过天际，美丽、璀璨，又充满了威力，毁天灭地的威力。

    曲归也动了，剑锋旋转，如轻云，如流水，又如汪洋大海。

    平静、祥和、无边无际、包容一切。

    两道剑光一霎间碰在一起，挟带着两种剑势。

    流星、汪洋。

    毁天灭地的流星，无边无际的汪洋。

    曲归的剑在颤动、手臂也在颤动，剑气四溢，院子里的树木、花草、桌椅，纷纷在游弋的剑气下断裂、粉碎。

    原本站在周围观看的藏剑山庄铸剑师全都跑回了屋里。

    只有一个人。

    游石。

    这个年过六十的老人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动过，静静的看着曲归和游龙生的交手。

    四散的剑气飞到他身上，他竟浑若不觉。

    最奇的是，这些足以将树枝切断的剑气刺在他的皮肤上，竟连一个划痕也没能留下。

    这老人难道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只可惜这一幕谁也没有看到。

    游龙生和曲归也未看到。

    他们全部身心都已投入到剑势的比拼之中。

    流星的破坏还在持续，汪洋的化解之力也未枯竭。

    这一刻，比的是久力。

    曲归有一身无边浩瀚的真气，若论久力，当然是天下无敌，但他却在控制着自己的真气，只用出和游龙生同等的功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试出剑法的高低。

    风吹庭院。

    碎叶纷飞。

    但无论风还是叶，只要靠近曲归、游龙生三尺之内，就会被剑气搅碎。

    粉碎。

    时间在流逝，剑势在消磨。

    风依旧，飞叶不停。

    突然，有一片残叶轻飘飘的落在了曲归的肩上。

    接着是一截碎枝掉在游龙生脚底。

    花、叶，乃至尘土，愈来愈多的事物随着微风落在曲归和游龙生的身边。

    剑势将竭。

    他们却还是都没有动。

    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直到一片花瓣随着微风，飘落在夺情剑剑锋之上，曲归才终于动了。

    动的很慢，很轻，却很突然。

    手腕一抖，剑尖就向游龙生胸口直刺了过去。

    游龙生想要抵挡，却因剑势枯竭，无有后力而不及回剑。

    剑尖点上衣襟，回收，结束。

    曲归胜了。

    游龙生目中带着些遗憾，怔怔的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手中剑。

    游石看着发愣的游龙生，忽然开口道：“开炉铸剑，火候一定不能太强，否则成剑就要有瑕疵，甚至会将一把好剑炼毁。”

    “用剑的道理也是一般，过刚易折，一味的刚猛，一味的杀伐，结果一定好不到哪去。”

    “刚柔并济，进退有度，才是剑客之道。”

    “庄主你的剑法已极高明，老朽劝你静一静心，适当松缓一下。”

    游龙生的目光陡然向游石射了过去：“我身为藏剑山庄的庄主，岂可松懈？”

    游石摇了摇头：“松是松，懈是懈。松而不懈，正是习武之道。”

    游龙生又怔住了。

    游石不再说话，转身走回剑室，取了个长形的黑布包裹出来，递给曲归道：“剑鞘在此。”

    曲归接过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蛟皮剑鞘。

    游石又在说话：“宝剑因战而出鞘，无战之时，定要归鞘，一来养剑，二来蓄势。真正绝世剑客的剑，往往数十年也不出鞘，一旦出鞘，便可使风云变色，天地动容。”

    曲归惊叹于这铸剑老翁竟有如此武学见识，略一躬身，抱拳道：“多谢老先生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