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灵素

    一抹清淡如荷的异香，随之飘来，吴归玄抬头时，只见一位白衣女子赤足行来。

    只见那女子双足修长，如瀑长发乌黑浓密，犹如仙人遗留在人间的一笔浓墨。

    五官初见时只觉素净，再望下去又只觉有种令人挪不开眼的奇妙引力。

    玉容之上不喜不嗔，略微垂下的眼帘，却又透着一股悲悯，宛若壁画上的渡厄神女。

    吴归玄不禁愣了一瞬，但很快定了定神，拱手言道：

    “在下玉虚上人门下灵玄，为寻灵兽，擅入师姐宝地，扰了师姐清修，实在失礼，还望师姐见谅。”

    他怕这一位未曾收到自己的传音符，赶紧表明来意，免得误会更深。

    白衣女子淡淡开口：“我若不解开阵法，怕不是你要将我这洞府拆了。”

    她的声音就如山间流下的清泉，如外形一般清冷，亦听不出什么情绪。

    吴归玄赶忙道：“师姐莫怪，实在是我不通阵法，又寻找碧灵心切，方才出此下策。”

    白衣女子微微点头：“原来它叫碧灵么，看来遇上了个不会取名的主人。”

    她连出言调侃时，语气亦是不曾有波动。

    “咝咝——咝咝！”只见一条通体青翠的小蛇自女子袖口处探出头来，不是碧灵又是谁。

    吴归玄松了一口气，看来碧灵没事，不过看到它一副缩头缩脑不敢看自己的模样，又不由来气。

    原来你还晓得自己犯错了！

    女子突然问道：“你说你是玉虚门下，玉虚师伯只有一位亲传，想必你就是那位灵玄师弟？”

    吴归玄点头道：“正是，还未请教师姐法号？”

    女子说道：“我名灵素，师从玉衡上人。玉虚师伯一向端谨持重，不会放任门人妄为。

    我也听说了你在白羽宫金丹大典的种种，想来不是什么狡猾奸恶之徒，你且随我来吧。”

    说罢她自顾转身，径直朝白雾中走去。

    吴归玄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穿过白雾后，二人来到了山谷的深处，前方乃是一座洞府。

    女子素手一挥，解开洞府禁制，吴归玄跟她一同入内。

    吴归玄放眼一扫，这洞府比起他那处，还要宽敞不少，里面布置很是简洁。

    一席玉榻，一个蒲团，一面书架，和一张书桌，除次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物事。

    显然这位灵素师姐，平日里生活很朴素。

    灵素拿出两个茶杯，泡了两壶清茶，递与吴归玄一杯。

    “我这里简陋，没有什么能招待你，还望师弟勿怪。”

    吴归玄摆手道：“不敢，本便是我冒昧叨扰师姐。”

    他此时还有些打不定对方到底什么意思，却又听她开口道：

    “方才你能破去我第一重幻阵，是平日里对阵法有所钻研？”

    吴归玄摇头应道：“阵法之道博大精深，却是不曾涉猎，只是误打误撞，运气使然罢了。”

    灵素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误打误撞便能撞到阵眼上？你这话可骗不到我。”

    吴归玄汗颜，只好将他刚刚破阵的思路，仔细说了一遍。

    不过隐去了万化灵水在其中的妙用，只言自己身上恰好有件水木属性的灵物。

    灵素颔首道：“难怪，虽说有取巧成分，但也可见你阵道天赋不凡。

    不过我记得玉虚师伯，于此道并不精擅，想来也不会让你将时间放在这上面。”

    吴归玄点头道：“吾等修士即便天资再高，也不能样样涉猎，太过贪心，难免样样都疏松寻常，这是师尊教我的话。”

    灵素赞同道：“玉虚师伯说得没错。”

    随后她想了想，自书架上取下一部典籍，递给了吴归玄，说道：

    “不过这书你且拿去，若有闲暇，就当解闷翻翻也可。

    里面颇多实用阵法，待看完时再还我，不必急于一时。

    上面有我的许多注解，想来读起也不会过于晦涩。”

    吴归玄郑重接过。

    典籍上书《灵素小注》四个娟秀大字，未曾想，灵素师姐领他入洞府竟是为了这个。

    他不好拒绝对方一片好意，于是道谢收下。

    之后灵素没有再说什么，吴归玄知道对方肯定也不是喜爱闲聊的性子，于是就此告辞。

    碧灵这才嗖得一下盘到他身上，讨好的用头拱了拱主人。

    吴归玄来到洞府入口，才觉天色已晚，循着路径走出山谷。却见谷外一名长相机灵的少年，正一脸焦急得东张西望，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见到吴归玄身影，少年终于松了一口气，迎上来道：“师兄你总算出来了，我都打算去找玉虚师伯报信了。”

    少年正是周通，接到吴归玄传讯后，第一时间便赶来了万秀峰。

    吴归玄笑道：“却是难为你了，所幸今日安然出来。”

    周通比吴归玄小两岁，八九岁时便与吴归玄相识，颇为熟稔，当下走过来一把揽住他肩膀。

    “师兄，既然无事，今日去吃酒如何？

    你平日里修行繁忙，我不好打搅，今日我帮了你一个小忙，你可不能说没空。”

    吴归玄望着眼前，这个年少时的同伴，忽然一阵恍惚，竟是记不起，上一次与其相聚是什么时候了。

    修行无岁月，周通天赋平平，此生怕是筑基难入。也不知下一次相见是何等光景，当下不由应了一声好。

    周通喜上眉梢，言说要去澜渊岛坊市里新开的那处“仙酿楼”，不醉不归。

    月上柳梢头。

    二人于仙酿楼的顶楼，赏着外面夜景，喝着这酒楼最好的“难忘饮”。

    这酒说是能让紫府修士喝了都难忘，时常想要再来。

    这次金丹大典的风头，好似传遍了澜渊宗。酒楼老板竟认出了吴归玄，给了他风光最好的顶楼位置。

    周通此时，喝得醉醺醺，感慨道：“师兄，犹记得咱们刚入门时，同一批人当中只有你当了真传。

    当时我可羡慕了，说实话，也有过一丝丝妒忌，想着为何不是我。

    后来我又想起，我爹教过我，人贵有自知，要懂得知足。

    于是才想明白，我要好的朋友当了真传，我岂不是也能跟着沾光，就不再去瞎想了。

    不过师兄啊，炼气修士寿元不过百年出头，我在想若是看不到前路，要不就回老家的小岛上，起码还能给我爹娘养老送终，好过在宗门内空耗岁月，你觉得呢？”

    吴归玄听之默然，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既是一种悲哀，但又好似少去了一些枷锁。

    如果非要说的话，自己的亲人只有师尊跟师叔，而如今，多了一个碧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