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天下之美

    接到高杰的密旨之后，独孤燕他们便分别从各自的封地赶往京城。霍明浩离京城最近，先到达京城。

    得知霍明浩已到京城，高杰便先接见霍明浩，并让杨修作陪。

    看高杰面容严肃，略显憔悴，那双原本有神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浑浊，霍明浩问道：“陛下，请问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见霍明浩紧张，高杰笑道：“是不是朕的样子吓到你了？”

    霍明浩点头说道：“不错，臣从未见陛下这么严肃过。”

    高杰哈哈一笑，但笑声一止，那凝重的表情又回来了，然后沉声说道：“朕相信，就算大山在朕的面前崩裂，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这次的事情，的确非常棘手，让朕寝食难安。”

    听高杰说得那么沉重，霍明浩不禁心一凛，说道：“能让陛下如此焦虑的，必非同小可，请陛下直言，看臣有没有能力分担。”

    高杰盯着霍明浩看了看，然后问道：“听说霍家与仙界的土福门非常亲密，是不是真的？”

    听高杰突然扯到仙界的土福门，霍明浩一愣，好一会，他才点头说道：“回陛下，霍氏一族的确与土福门的门尊是本家。”顿了顿，他又说道：“臣听说，霍家的先祖当年能够建立这么大的功勋，土福门出力不小，不过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到了我们这一代，根本就不知道我们霍家与仙界竟有这层渊源。”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臣的兄长被害之后，霍家面临灭门之灾，土福门下界救援，臣才知道这个秘密。”

    “如此说来，霍家的兴衰是由土福门来决定的？”

    霍明浩沉吟了下，说道：“某种程度上是可以这么说。”顿了顿，他问道：“请问陛下，陛下的忧虑是否与土福门有关？”

    高杰也不忌讳，点头说道：“不但与土福门有关，与你们霍家也有一定的关系。”

    听到事情竟然与霍家有关，霍明浩不由一惊，沉默了下，然后问道：“竟然事情牵涉到霍家，还请陛下直言。”

    高杰不答反问：“如果土福门觉得朕不合适当这个皇帝，希望你取而代之，你可敢有自己的主张？还是任由土福门摆布？”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惊心动魄，霍明浩一下子给问住了，好一会才说道：“陛下，你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首先，土福门不会有这种想法，其次，臣没有能力当皇帝，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如果土福门真有这种想法呢？”

    “不可能，他们知道臣当不了皇帝。”

    高杰沉吟了下，然后说道：“那我们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不让你当皇帝，但让你另选他人，你会怎么办？”

    “陛下，这天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就算能力比你强的，未必有你的胸怀和理想，就算有这份胸怀和理想的，能力又未必如你。”

    “你在有选择的时候，可能会这样想，但当你没得选择的时候，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看高杰一直在试探，霍明浩想了想，说道：“陛下，你就直说吧，是不是土福门在逼你退位？”

    高杰点了点头，说道：“有这个可能，只是还没有开始。”

    “陛下让臣进京，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不错，仙界已经开始给我施加压力，想我按他们的要求去做，否则，我这个皇帝将当不下去。”

    “他们想让陛下干什么？”

    “联合仙界，向魔界开战。”

    “他们这个要求过分了，人界好不容易才开创出一番新景象，一旦开战，有可能又回到以前，甚至比以前更不堪。”

    “我就是不想开战，才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陛下拒绝得好，臣支持陛下的决定。”

    一旁的杨修突然问道：“霍王爷，请问你是怎么看魔界的？”

    霍明浩沉吟了下，说道：“回先生，在明浩看来，人界之所以有今天的景象，魔界是有功劳的。”

    “如果撇开功劳不说呢？”

    “魔界作为异界，对人界来说，就是一种神秘的存在，而且民间多有传说，魔界乃是邪恶的，魔界中人，更是无恶不作，所以民间对魔界大都存有恐惧之感。不过，这次明浩接触过不少魔界的人，并不觉得他们有多邪恶，因此，明浩相信，之前关于魔界的传说，有讹传之嫌，最起码不是事实的全部。”

    杨修说道：“这世道的真相并不是那么明瞭的，很多时候，它是朦朦胧胧的，只有抹去那道遮挡它的迷雾，才有可能看得清楚。”

    “先生言之有理，明浩之前没有接触过魔界，听信了传言，对他们的确有成见，并视他们为邪恶的象征。”

    “魔界之所以为魔，自有他们的恶，也并非仅仅是讹传。但恶有两这种，一种是光明正大的恶，一种是心怀不轨又容易迷惑人的伪善，杨某也称之为恶，相较两者，杨某喜欢第一种，有时候，这种恶，只是对敌人的恶，并非真正的恶。”

    “以先生之见，魔界之恶是第一种恶？”

    “不错，魔界现在并没有视人界为敌人，所以他们没有在人界行恶，如果人界把他们当作敌人，有可能会是另一种情况。”

    “明浩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陛下现在的困境是不想人界介入仙魔两界的纷争，但有人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霍明浩忍不住问道：“先生觉得会是谁？”

    “大概率会是仙界。”

    “仙魔两界是不是要开战了？”

    “应该不远了。”

    “他们为什么要开战？”

    “有些宿怨是说不清楚的，但一旦有了，便会变成宿敌，既然都成了宿敌，还有什么理由可说？”

    霍明浩叹了口气，说道：“先生看到通透，这世间很多所谓的宿怨都是莫名其妙的。”

    “霍王爷，陛下担心仙界会以你们来威胁他答应他们的要求，迫于无奈，才请你们回京，商量此事。”

    “明浩明白了，怪不得陛下有这么大的压力，这的确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高杰说道：“明浩，仙界逼我，如果仅仅是为了让人界帮他们抗魔，我倒没有那么大的担忧，我担心的是，他们会借机控制我，从而控制人界的命运。”

    “陛下，这应该不至于吧。”

    “明浩，先生曾是仙家弟子，他知道个故事，等你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再做判断不迟。”于是，高杰便让杨修跟霍明浩说说银河门的往事。

    当霍明浩听完银河门的故事之后，沉默了。

    看霍明浩沉默，高杰说道：“这个故事中，虽有门派之争的因素在里面，但让银河门真正灭门的原因，是银河门的主张伤害了其他门派的利益。”

    霍明浩点头说道：“陛下英明，臣赞同。”

    “我就是听了这个故事，才开始审视仙界的意图。”

    杨修说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二种恶，这种恶，比第一种恶更可恶。”

    霍明浩叹了口气，说道：“伪善之恶，的确更恶。”

    高杰说道：“所以我宁愿选恶者做朋友，也不愿与伪善者为伍。”

    “陛下，臣想问一句，仙界是否已经派人来与陛下相议此事？”

    “已经来过。”

    “他们真的想以我们来威胁陛下？”

    “虽未明说，但已暗示。”

    “他们贵为仙人，法力高强，本应守护人界才对，不能以势欺人。”

    高杰苦笑了下，说道：“在他们看来，他们这就是在守护人界。”

    “臣明白了，怪不得在这次的战争中，他们都在大力支持自己的势力争夺天下。”

    杨修说道：“如果土福门不是认为王爷不合适争天下，估计也会让你出来争雄。”

    “明浩回头一想，的确如先生所说。”

    “如果仙界真的为人界好，要么让人界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要么联合起来，驱逐魔界，但他们两点都没有做到，这说明，他们的善，只是伪善。”

    高杰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是真善也好，伪善也罢，都是他们的事情，但他们想控制人界，想左右人界的命运，就不得不防了。”

    霍明浩点了点头，说道：“陛下，现在人界正在往一个更好的世界发展，不能任由他们摆布。”

    “明浩，他们摆布不了我，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摆布你们几个。现在你们几个是人界的中流砥柱，是人界的精神气所在，一旦没了你们的大力支持，不但我的新政无法推行，人界从此也将进入长夜。”

    霍明浩沉默了下，然后说道：“臣愿与陛下共进退，共筑人间美丽。”

    “如果仙门逼迫你呢？”

    “臣会据理力争，如果理行不通，那只有以死相拼了。”

    高杰又是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难为你们了，不但要你们放弃手中的特权，还要与你们立业的靠山割裂，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高杰太苛刻了？”

    “陛下，其实最难的是你，放弃最多的也是你。”

    “这个世界，总需要一些人放弃一些东西才会变得更美，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们放弃的再多，也还是比所有的天下人过得好。”

    霍明浩肃然起敬，说道：“听陛下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为了成全天下之美，臣就是死，又有何惧！”

    高杰闻言，突然站了起来，冲到霍明浩的面前，说道：“明浩高义！请受高杰一拜。”然后向霍明浩揖礼。

    霍明浩赶紧站了起来，还礼说道：“陛下，臣愿以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