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的噩梦中，有几个画面永远不会缺席：

    病床上，母亲温柔抱着玩偶；被扯碎的玩偶；cos晴天娃娃的母亲。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明日香不自觉把手放在了胸口。

    “他和我是一样的吗？明明是和我一样年纪的小鬼……”

    如果不是无数次确认过碇真嗣的资料，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才十四岁。

    身高和加持先生差不多，面容上，说是十八岁或是三十五岁都有人信，但怎么也看不出来只是个少年。

    成熟稳重，到哪里都能同大家好好相处，能力出众，很快就能成为人群的中心，最重要的是，他在驾驶EVA上展现出的压倒性的强大。

    这几乎就是她的完全上位版。

    “骗子。”

    本来说的是需要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结果忽然又说什么能在地球呆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要让自己迅速成长起来以接替他的位置？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永远无法追上他、永远没机会同他并肩作战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只觉得胃忽然疼了起来。

    她无法判断这突如其来的痛感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一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眨眼间立足之地已经不再是登机台，而是变化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似乎在这个瞬间，她重新变成了那个连亲生父母都已经不再在意自己的孩子，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唯一仍在散发点点光辉的，让她不至于彻底崩坏的，是紧攥在手心、刚获取的适格者的身份。

    成为了适格者，玛丽向她伸出了手，基地的大家认可了她，她重新拥有了归所。再之后，她还认识了加持先生、律子、美里……

    这都是因为自己成为了最优秀的那一个，只有成为了最优秀的人才会被选中，人们才会接纳她的存在，才会容忍她不时的任性。

    为了守住这一切，她也在拼尽全力去充实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事到如今，真嗣向她揭示的事实却是另外的模样。

    她成为适格者并非因为自己有多优秀，而是因为母亲参与实验并把部分的灵魂留在了二号机之中，自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什么嘛……原来我也是关系户。”

    明日香一度以为，第一适格者和第三适格者都是靠走后门才获得了驾驶EVA的资格，只有自己是凭本事选上的，结果自己居然也是因为母亲的原因才有机会驾驶二号机的。

    “是碇真嗣在说谎吗？”

    这个理由现在已经无法说服她自己，或许，她自己也在期待着真嗣并未撒谎。

    “难道玛丽并不是因为我成为了适格者才照顾我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恍惚间，明日香发现似乎有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眼前晃了晃，回过神，定睛一看，眼前站着的，赫然就是作为Nerv欧洲分部负责人的真希波·玛丽·伊兰崔亚斯。

    玛丽穿着大衣围着围巾，长发披散的她带着一副红框的旧款眼镜，久违的她正微笑着看向自己——和与她初次见面之时一模一样。

    “玛丽！”明日香忍不住惊呼出声。

    仅存的理智让她没有扑过去，只呆呆立在原地。

    而随着面前玛丽的出现，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一点点亮了起来，入目皆是柔和的茜色，她与玛丽似乎正站立在海与天的界限之间。

    脑海中回放起与她在一起的一幕幕，明日香眼中的酸涩再无法抑制。

    不过面前的玛丽仍在笑着，她抬手指了指明日香的身后。

    顺着玛丽的指引，明日香回过头来。

    看到了稍显得炫目的光晕中，一个长发的身影若隐若现，其面容模糊，身上的衣装似乎也在不停变化，唯独温柔的笑容始终如一。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瞬间，没有任何迟疑，明日香立刻叫出了对方的身份：

    “妈妈！”

    猛然睁开眼，眼前仍是熟悉的插入栓中的场景。

    另一边，观察塔顶端的瞭望台上，真嗣似有所感：“她做到了。”

    “我还担心现在的她知道太多会否适得其反，看来是我太小瞧她了。”一旁正用望远镜观察着的真希波也是有感而发。

    就算知道了二号机的真相，明日香就能好好面对吗？

    现在她已经用事实给出了答案。

    【同步率43%，AT力场强度大幅提升。】

    耳边听着来自观察室的通报，明日香面露恍然之色。

    她低下头微闭了闭眼，数个呼吸后又缓缓抬起，此刻的她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蔚蓝的瞳中神采奕奕：“二号机已就位。”

    观察室中收到明日香的回报后，作为本次测试的直接负责人，伊吹摩耶本该立刻下令正式开始测试，可真到了这个关头，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了身后不远处坐着的赤木律子，律子点头后，伊吹摩耶才松了口气：

    “青叶，测试开始。”

    “明白。”

    指令下达，军方配合测试的工作人员立即逐层传递了命令。

    布置在二号机正面的自动炮组一起发出几乎要震撼整个场地的怒吼。

    炮弹如雨倾泻，爆炸的声响不绝，硝烟弥漫。

    这几乎是对待使徒的同等待遇，而也正如在对付使徒时一般，在炮火停歇后，二号机随手一挥便驱散了笼罩周身的硝烟，让毫发无损的二号机重新出现在了观察者的视野当中

    观察室里，技术部获取的、来自外部装甲回馈的数据，也表明此次的炮火洗礼，完全没有造成有效杀伤。

    十二架无人武装直升机接连升空，熟练异常的直升机迅速四散开来，紧接着以包围之势环住了二号机的周边，机炮从各个方向朝二号机发起了进攻。

    只是，刚才的陆基火力尚且不能破防，以武装直升机的火力，更是拿二号机无可奈何，不过这个项目更多的是在测试二号机其他方面的能力。

    “律子，我姑且再确认一次，这些玩具全砸了也没问题吧？”双手握着操作杆，明日香对来自各个方向的炮击不为所动。

    律子打开了麦克风插入了同驾驶员联通的频道，笑着说道：“当然，军方说了，这次的消耗他们买单。”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号机几步疾跑，轻巧地起跳，一个类似扣篮的动作下，刚要拉升高度的一架直升机被拍了个四分五裂，随手抄起两块碎片，右手左手接连掷出，距离最近的一架直升机应声而碎。

    橙红色的巨人一脚踩在了机关上，武装大楼展开、弹出了供EVA使用的突击步枪，二号机端起枪就丝毫没有停顿地按下了扳机。

    并非倾泻式的连射，而是三枪三枪的点射，就像是演练过无数次般精确高效，不到五秒间，这片天空已经不存在一个靶子还飘着。

    律子的声音插入了频道中：“明日香，最后一个项目，做好准备！”

    “明白！”

    话音刚落，夺目的光照彻天地，蘑菇云拔地而起。

    小当量N2地雷爆炸后，被灼烧得扭曲的空气中，二号巍然屹立。

    “报告，除脐带电源需更换外，没有检测到其他明显损伤。”

    若是过去的明日香，必定已经抑制不住狂喜，要对自己优秀的操作自夸一番。但此刻的她，在回答观察室的询问时，显得格外平静。

    她已经明白了。

    母亲在注视着她，在保护着她，在陪伴着她。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孤独一人。

    已然无所畏惧的她，已经不需要再当个开屏的孔雀了。

    能撑过这个当量的攻击且毫发无伤，意味着二号机的AT力场在强度上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使徒，待到二号机更换了内置电源的新装甲，就又是一个决定战局的力量。

    摘下了墨镜，真嗣流露出些感慨：

    “明日香或许还算是相对幸运的那类人吧，在母亲去世后，还有着其他真心待她的人，甚至她的母亲也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她。”

    说到这儿，真嗣回忆了一下绫波的同学们，在这个适格者候补扎堆的学校里，能凑齐一对父母的，少之又少。

    他不禁摇了摇头：

    “第二次冲击前后诞生的孩子们，他们中为数不少的部分长期身处于不太安定的社会、家庭环境当中。

    但世界终究是要逐步恢复秩序的，孩子们不可避免地要被塑造成更适合社会平稳运转的样子。

    这些被伤痛所扭曲的孩子们在这个过程中，无疑要遭受更多的苦难……

    加持先生真是了不起呢，我开始明白玛丽女士选择他作为继任者的理由了。”

    真希波附和着点了点头：“审视自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无异于一遍遍撕开自己的伤口。而加持就是一个善于自省的人。”

    “既然二号机已经成为了可靠的战斗力，那么我们也该加速了。”

    “跟二号机有什么关系……等等，你的意思是之前说的那个？”

    “初号机的新装甲还得半个月才能装配完毕，这期间足够我们做好一些准备工作了。”

    “Gehirn要搞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这时候还开新项目，你确定忙得过来？”

    “时间有限，在离开前，我尽量多为大家做点事吧。”

    “真拿你没办法……”